他长发散落,背对着她,正在缓慢地梳头。苍白的手执着木梳,青丝像水一样缠过梳齿,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响,徐行忽的感觉唇角有些发痒,她近了几步,很不客气地伸手将他刚理顺的头发挽起来攥了几把,又乱了。
“走吧。”徐行脑袋发胀,“回去定然又要听到什么坏消息了。”
寻舟不经意道:“不等那个人了?”
徐行道:“不等。他本就和我们不是一路。”
仙鹤振翅,将少林甩在身后,徐行给六道发去灵信:【人已找到,位置发我。】
对面回的也是相当语焉不详:【何时?】
徐行:【十五日后。】
六道:【当真?】
徐行:【我向来以诚待人,不信你去问好人难当,他会替我背书。】
过了一会儿,六道那边发来一串地址,笑盈盈道:【好。若失信,庄乐山的脑袋我先收下了。】
徐行挠头道:“啊呀。我开玩笑的,她怎么还当真了?”
神通鉴道:“我看你本来就认真的不得了吧!!”
窗外风景依稀,徐行斜斜倚着,指尖漫无目的般摩挲着野火的剑锋。她已逐渐习惯了这具不属于自己的躯体,不再动辄将自己划出数道伤口了。一只飞鸟自半空唳叫,盘旋而过,她看飞鸟,寻舟看她,少顷,徐行没转头,只道:“若是要不着痕迹地追踪一个人,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除非人死了。”寻舟道,“否则,摆脱不了。”
他的发丝被徐行揉乱,便不再梳理了,他轻道一声:“看我。”
徐行回首,见他发间点点萤火般跳动着幽幽蓝色,那蓝光像是有灵识似的,窥见附近有人的活气便往上扑。徐行伸出一指去接,光点落在她指上,原来是一朵舒展着茸毛的小花。再一个呼吸,小蓝花便没入了她的皮肤内,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却毫无所觉。
徐行挑眉道:“进来了?”
寻舟微笑道:“正是。”
徐行道:“没什么感觉啊。”
她说没什么感觉,寻舟自然要让她有一些感觉了。很快,徐行感到指尖它没入的地方有一股小小的麻痒涌了上来,不难受,像是一堆小毛球挤挤挨挨,又像是小猫的舌头舔了她一口。这麻痒的触觉自她指尖血液流动方向不断蔓延开来,很快便舔到了她的肘弯,徐行才发现原来自己这儿很怕痒,当即一缩,正色道:“可以了。不过,这小玩意用来追踪,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一点?”
看得出来,这便是所谓九重尊的“石花”了。只要没入血肉内,便是根系深种,莫说追踪,恐怕叫人浑身血液爆开也是轻易。
寻舟一勾手,那莫名兴奋无比的小蓝花疯疯癫癫地自徐行体内溜了出来,不住跳动,他垂眼道:“不会。”
徐行颇感兴趣道:“我好似不记得我教过你这招?你自己创的招么,有什么机缘巧合?”
寻舟又是礼貌的微笑。他真是将徐行的假笑和突发耳聋这两大绝招学了个十成十。见他不愿回答,徐行也罢了,她虽笑着,笑意也未达眼底,像是有所顾虑。
她似乎想说什么,却也在斟酌着用词,像是怎么说都词不达意,因为用再巧言令色的言语去矫饰,本质仍是一样。徐行目光越过他苍白的脸,并不停留,心道,罢了,就直说吧。最直白、也最准确地说。
于是她道:“寻舟,我要开始使用你了。”
寻舟微微一扬眉,像是听到了什么世上最真挚的好话,竟真的低低笑了起来。黑发随着他起伏的胸膛微微颤动,他吸了一口气,将右手轻轻覆在胸口上,只答了四字:“甘为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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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徐行所料,才过几日,那被杀的信徒就被清查起底,从前那些不为人知的恶事像是被大雨冲破了的堤坝,霎时涌得四处都是。先是从前有人揭露他不干不净的起家之路,原来是骗走了无辜之人一生的积蓄当踏脚石,又是被发现开仓施粥不过是做表面功夫,往里面掺水掺沙缺斤少两,而最令人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