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舟道:“师尊,戏弄我……”
这样好的气氛,他理应跟着徐行笑一笑,哪怕这笑有些难看也没关系,可他注视着徐行有些干涩起皮的唇瓣,额前那离了礼官便不太听话的碎发,外袍之内,颜色不一、材质粗陋的单衣,再看向那张脸,笑意如旧,已看不出丝毫破绽,他却好似窥见伪装之下,无数新鲜的伤疤在簌簌颤动,有的弥合了,有的还在流血。
每当这时,一股怨毒的怒火就自他心中涌出,久久不能平息。
为了遏制这让他快要失去理智的毒汁,他尝试了很多方法,很多他自以为有用的,能够让他彻底平静下来的方法,可这一切在看到徐行的脸时,全都分崩离析。
这是他视若珍宝奉若神明的人。
你们怎么忍心……
你们怎么敢。
最终,他还是笑了,如同一个在烈火炉中炙烤的白瓷像,垂着眼,很轻地道:“我能搬来的可不止这些。师尊,等我。”
“……”
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徐行在狂风中娴熟地捂紧了脑袋,眯着眼分辨了一下粗略的方向,而后又往街上看了眼。
这么久了,天又冷,那卖货郎早都挑着担子走了。可惜,上次说好给她留千丝糖的,徐行想了想,总不好空手回去,等下又给刺猬瞪,于是自路边坦然自若地顺手掐了几朵红红黄黄小白花,揣进兜里,大步前行。
走了几步,她发觉什么,回头一看,那道已经很远的身影还在看着这里,不曾动过。
神通鉴嘀嘀咕咕道:“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嗯,哪呢?”徐行沉思道,“他太安静了?”
迎面走来两个行迹匆匆的信使,肩上是无极宗的白孔雀翎。徐行瞥见那道丑鸡毛,往旁边挪了挪,怎料这俩兄台眼睛长脸上宛如挂了两个蛋,硬是一点要躲的意思都没有,两人夹击,将徐行撞了个狠的,也丝毫没要道歉的意思,还是直冲冲往前走。
徐行和颜悦色道:“道友,这路就这么大,我已经让了,好歹留个缝,很难?是要让我从你头上走过去么?”
信使抬头便吼:“没长眼吗?滚边去!”
“……”徐行灿烂地笑了笑,用尽自己本年度最后的善良,道,“如果你们是要去奔丧,我就原谅你们。”
那信使听到这两个字,猛地面色一变。
徐行心道,不会还真说中了,这下可如何是好,就见那两人脸色一白,齐刷刷捂住嘴,随即吐了满地。
“太……太残忍了……呕……”
在龙抬头的前一日,徐行终于自坊间传闻中后知后觉地得到了无极阴掌教毙亡的消息。
说是被发现时倒毙在一汪小湖旁,手脚都被泡肿了如果那还能被称作是手脚的话。他的死相实在太恐怖、太令人心头发寒到恶心呕吐了,甚至当时收尸的执事连做了十天的噩梦,至今都不敢合眼。
无极宗上下震怒,动用天罗地网捉拿凶手,十天已过,一无所获,唯一能被称作线索的,便是自尸首喉管中剖出来的、黑白分明的,似是眼珠一样的圆球。
第206章 游典再见,再也不见。
听到这消息时,徐行正砍完价,拎着一大兜种子回山,眼见两道熟悉的云纹门服飘来,立即转身贴到一旁的树干后去,和上头几只雏鸟对上了眼。
她并非戏弄寻舟,是真的缺口粮。之前试火油的时候,那铁蜘蛛被炸得满地乱飞,重新装起时就似乎出了点毛病,总不太灵光,这事自然她全责,于是徐行勤勤恳恳试图找出问题所在,又将其拆了重装两次,效果喜人,彻底报废了。那大家伙重造一个可不容易,收集铁矿都是个大工程,无法,众刺猬只能亲手上阵,累得呼哧带喘,年末极大减产,更要命的是,前几天竟然又生下来三窝小的,每窝肥嘟嘟满当当的六只都说了这么怕生还生那么多干嘛?!
几只雏鸟幼眼昏花,看见个活物就疯狂地大张起嘴巴来要吃的,徐行迅捷如风地两手将它们的喙全捏上,魔鬼般低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