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空的金雕嘶鸣一声,交错的树影间,一人提着食匣远远走来,身如凛松,行走间如雄狮巡视领地。

“淮安!”

身侧和身后两道视线沉沉射来,祝乘风只作不见,抬臂招手,鲛纱广袖,一路滑到臂弯间,露出一截瓷肌美玉的手臂。

皓腕间,却又一圈浅浅的握痕。

像是有人用力攥紧他的手臂,镇压过他一切的挣扎。

艳艳的粉,和莹瓷的白,在灿阳下,交汇出隐晦的色彩,射来的两道视线越发灼热,随着来人走近,那两道视线,参进了压制的杀意。

毫不掩饰的杀意,钟淮安自然轻易察觉,他却并不分出心神给天家兄弟,走近祝乘风,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帮他把微散的袍领拢好。

才打开提着的食匣,端出一盏琉璃碗,汤勺轻搅汤药,喂到乖乖张开的唇瓣间:“这次我多放了几味药材,是不是不苦了?”

喝药的祝乘风还没回答,牵着他的贺兰决却声音肃沉:“医官开好的药方,为什么要自作主张改动?”

贺兰池也冷冷看了眼钟淮安,凑到祝乘风唇边嗅了嗅草药的味道,眼神阴鸷下来:“你害他害得还不够?为什么要擅改药方?”

“是不是他永远不好,你就能一直赖在他身边?”

手中药碗被夺,钟淮安气势瞬变,可看着祝乘风懵懂望来的视线,他强压戾气,压低声音:“你们倒是把自己摘的干净!”

“药方改动没有问题,我也想他早早恢复!我可没有你们兄弟狠。”

汤药被贺兰决和贺兰池尝过,他们才放心喂给祝乘风,压下他们一言不合又起的争执。看人喝过药,狐狸眼欲阖不阖,贺兰决把人抱进怀中。

等拍着人昏昏欲睡,才往木屋方向迈步,侧首亲了亲怀中人的耳尖,温声询问:“哥哥带慈渡回京城好不好?”

“京城……好不好玩?”快要进入梦乡的祝乘风,迷迷糊糊呓语。

走在一旁的贺兰池,帮他把头上的花环取下,又帮他理了理发丝:“京城很好玩,我们的公主府中,还有你亲自栽下的花。”

盘旋的金雕,抓落在钟淮安宽阔肩膀,一双鹰眼,和它的主人一样,紧紧盯着被高大男人抱在怀中的人。

“……嗯,回京城。”困极的声音模糊落下,祝乘风侧脸枕在天子的肩膀,又长又密的睫毛,乖巧垂落,在眼下打出两道阴影,

三人紧绷的身体放松,自那夜过后,祝乘风自昏迷醒来,心智就倒退回幼童时期,可能是出于自我保护机制,他完全忘记了他们对他的恶行。

开始全心依赖信任他们,每天会对他们甜甜的笑,他们沉浸在这美梦中,不愿清醒。

可他们在争斗中,偶尔提及京城之事,每次都能让他狐狸眼亮晶晶,要是能听到些朝政之事,更是能开心一整天。

昨夜更是在熟睡后,哭的脸颊泪湿,在睡梦中任旧记得他督察使的职责。

那些泪珠,就是击碎他们痴障的烈焰。

灼烧的他们再也不能,把人圈在这与世隔绝的密林,如往日做的那般,互相搏杀,打算把最后活下来的人,变成一道永远锁着他的锁链。

他们想要硬下心,可心脏却绞痛到难以入眠。

如今定下回京的归期

黄粱美梦,倾厦将醒。

在医者治疗下,神志恢复,是迟早之事。

他们先前的暴行,总会被记起,清醒的祝乘风,会用怎样眼神来看他们。

爱生痴,爱生怖

所有的偏执,妄念,都由爱而起。

橘黄的余晖,把几人的影子投向身后草地。

其中一道影子,和抱着他的高大影子交叠,另外两道影子,霸道靠拢。

没了祝乘风作纽带,三人连一个眼神都不分给彼此,脸上的神情,却都是如出一辙的肃凛阴鸷。

一群顶着花环的小鹿,熟练跟在他们身后。

夜幕点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