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她是知道裴晏的手段的。裴家那些人哪里是裴晏的对手，裴家那几房人摞在一块儿也不够裴晏一个人打的。她从未担心过裴家那些糟心事，比起这个，孟妩更在意裴晏本身。

上辈子裴晏落得一个大奸臣的名声，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对裴家人赶尽杀绝。

一个对自己亲族都赶尽杀绝的人，旁人如何能不怕？

何况那时候大周正乱，新帝又懦弱，裴晏便快刀斩乱麻一般，出手直接斩了几个上蹿下跳的朝臣，这一招下来，朝中是暂时得了安稳，可裴晏那大奸臣的名声却怎么都甩不掉了。

从前孟妩只觉得事不关己，可如今孟媛这么一说，她才恍然想起来这一遭。这辈子，她不想看着裴晏再度背上那样的名声。

裴晏的改变，都是从东宫出事儿开始的。

因着心里头一直挂念着东宫的事儿，又想着青墨师傅说的什么拿命去拼这种话，孟妩晚间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青墨在边上的一处软榻上守夜，她警惕性本就高，孟妩这接连翻身，她压根不可能睡着。

“大小姐，您怎么了？”在孟妩翻身翻了一刻钟以后，青墨终于没忍住问出声来了。

孟妩叹了口气，坐起身来，“青墨，我得去找找裴四爷。”

青墨眨巴眨巴眼睛，嘴巴半张地盯着黑夜里的孟妩，半响没说出话来。

一刻钟以后，孟妩坐在裴晏的船舱里，隔着烛火被裴晏看得不自在，只能低头抬手拉了拉身上披着的那件莲蓬衣。

裴晏见她不自在，唇边漾出一抹笑来，“青墨说你非要现在见我，我还以为你做噩梦了，被吓得不敢一个人睡。”

孟妩被他说得更不自在了，抬眸瞅着裴晏道，“我看起来像那样孩子心性的人？”

“怎么会？”裴晏笑意满满，“你一定是有大事儿！”

什么事儿不要紧，重要的是她想见他。而且是头一个想起他来的。裴晏心底很高兴。

这小姑娘，总算是把自己放在心上些了。

他越是高兴，脸上的笑意就越发灿烂起来。

桃花眼眯着，看着越发像只狡诈的狐狸。

孟妩不由疑惑，这样的裴晏，上辈子怎么会漏算了东宫的事情呢？可恨她上辈子被困在宋家后院里，对前朝这些事儿是半点不知道。

孟妩有些无奈，揪着帕子对裴晏道，“青墨都说过，龙虎山的人是会算卦，那日在甲板上，你也拿卦象哄过我的对吧？”

“那怎么能叫哄，我就是算出来的。”裴晏张嘴就道。

孟妩白了他一眼，没接这个话，只道，“那你们能不能算出天家的事情来？或者说，国运之类的。”

这话到底牵扯太多，孟妩不觉就压低了声音。

裴晏视线沉了沉，嘴角笑意没变，也学着孟妩的模样低声道，“要算也可以。不过国祚这种东西，算起来伤寿。我师傅也不爱算。”

孟妩抬眸去瞧他，只见这人依旧笑容灿烂，看不出什么别样的情绪来。她不由叹了口气，“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东宫出事儿......”

这些事，她本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之前在大相国寺她和青空师傅的一番谈话以及后来发生的所有事情让孟妩意识到自己是有能力去改变上辈子的一些事儿的。她不想看着裴晏再背上那样的名声，也不想看着东宫和孟家落得那样的下场，所以她打算和裴晏稍微提一提。

裴晏眯了眯眼眸，“你听说了什么不曾？”

“不是听说的。”孟妩摇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裴晏，我做了一个梦。”她终究还是把自己的秘密隐晦地告诉了裴晏。

她把上辈子的事情说成是梦中看见的场景，然后挑着东宫出事的片段告诉了裴晏。

可她上辈子对东宫的惨剧知道的也甚少，能说出来的也只是东宫的结局。

孟妩一番话说完，裴晏垂眸坐在原处，半响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