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那张舆图试探自己是否真的和东宫惨案有关,而自己居然被一张莫名出现的舆图激得慌了神,真叫人去打探来路了。
这一来,还真是中了裴欲之的下怀。
陆深喟叹着,慢慢叹了口气,“是陆某技不如人,自当甘拜下风。”
裴欲之没出声,只抬手招了招,示意锦衣卫把陆深押下去。
临走之前,陆深回过头,看着立在一片慌乱当中,飘飘然恍若谪仙一般的裴欲之,扬声道,“裴大人既然查到了这里,何不一查到底?当初东宫一事,可不仅仅有陆某一条漏网之鱼!”
裴欲之不曾回头看他一眼,也不曾答应他的话,陆深又笑了几声,踉跄着被人押到囚车上,被送往昭狱。
陆深是朝廷钦犯,比起陆家其他人,锦衣卫对他的拷问是最严的。
论理,是不能有人前来探视。
但昭昭姑娘求了墨七几人,又送了好大一笔银子,才敢在陆深被斩首之前,换来了一次探视权。
昭昭姑娘换了身小厮的衣裳,跟在一位牢头身后,一层层下到最底下的牢房。
这狱中四面阴冷,昭昭姑娘上下牙齿打着寒颤,拎着个食盒,亦步亦趋跟在那人身后,半点儿不敢往边上多看一眼。
“到了。”牢头把人引到陆深的牢房跟前,“就一刻钟啊,一刻钟后赶紧走!”
“诶,大哥放心。”昭昭姑娘忙掏出一两银子塞到那牢头手上,等人走了,这才扑上前,隔着牢房前粗壮的玄铁栅栏看着里间席地而坐的陆深,两滴清泪就这么落了下来。
“陆大人.......”
陆深受了刑,身上没一块好肉,脸上惨白无血色,连带着反应也跟着迟缓了许多,听见有人叫他,他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头,看向外面。
昭昭姑娘一瞧他的模样,眼泪便落了满脸,“怎么会这样......陆大人,他们待您不好。”
“我一个死囚,谈什么好不好。”陆深淡淡道,“你过来做什么?银子不是派人拿给你了?”
“奴家,奴家担心您。奴家明儿就走了,要去福州......想来看看您。”
她替陆深做了十几年的眼线,报上去的消息数不胜数,当初,她也是真心爱着陆深的,后来发现这人不爱自己,也不爱任何人,昭昭姑娘便也没再强求。
只是,他对自己到底算是有恩,知道他被判了斩首,昭昭姑娘实在不忍就这么直接走了。
她哭着打开手上的食盒,把里头的小菜一碟碟拿出来,“都是奴家亲手做的,从前,您最爱吃这个.......”
她给陆深递了一杯酒,陆深接过来,仰头一饮而尽。
昭昭姑娘一手捂着唇,一手举起酒杯,酒水被尽数倒在地上。
这便算是活祭了。
“回去吧。往后,好好过日子。”陆深终于笑起来,阴柔的脸上难得有抹温柔之意。
昭昭姑娘哭着站起来,屈膝见了礼,换回从前的称呼,“世子爷大恩大德,唯有来世再报。奴家,这就走了。”
陆深摇摇头,看着她走远的背影,慢慢靠在石壁上闭了眼。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