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声音清晰起来,甘卿听见邻居们七嘴八舌地互相喊话:“八楼还是九楼?”

“八楼,好像是804,窗户都碎了。”

“幸亏是晚上,楼底下没人,怎么回事啊?”

“是不是进贼了,我刚才好像看见一道黑影闪过去了。”

“不可能吧这可是八楼。”

这时,804的人终于出了声,是很虚弱的女人的声音,颤颤巍巍地从碎裂的玻璃窗里传出来:“是是有贼。”

“什么?八楼也有贼!”

“这还没到年底呢,穷凶极恶了吧!”

“我805的,”一个挺胖的中年男子说,“我看看去。”

邻居们连忙喊他:“等等,万一贼没跑呢,先报警,等大家一起过去。”

住在一百一十号院的,大部分都是后来搬进来的普通人,大家纷纷紧张了起来。

喻兰川收起自家窗户上的纸条,目光在周围逡巡了一圈,嘱咐刘仲齐关好门窗,披上外衣出去了。

喻兰川到的时候,正赶上有人搬家。有个电动小四轮,在门口传达室引了根电线充电,堵了路,搬家公司的货车堵在门口进不来。

“门口谁家的电动车?劳驾挪一挪!”货车司机一边鸣笛一边嚷嚷,吼了好一会没人应声,他就从车上下来,放开了嗓门,“红的!四轮!车上写着‘祖传艾灸针灸理疗,寿衣、花圈优惠’谁家的啊?谁家的花圈优惠?挪一挪嘞!”

喻兰川:“”

还是一条龙服务。

他懒得去跟热烘烘的货车挤,就在门口驻足等他们挪开。

这是他少年时经常流连的地方,小院一进门,有两排大槐树,中间是一条散步的小路,这会儿槐花早就谢了,只剩下层层叠叠的树叶,烈火似的盛夏阳光给那些枝叶一拦,就剩下零星几颗光斑,掉在地上,老槐曲折的枝干结着沧桑的结,微许潮湿的气息从浓郁的绿意里流露出来,透着几分红尘不扰的清寂意味。

一晃,十年了,楼旧了,老人没了,树也长大了。

大爷爷活了快一个世纪,又是个不走寻常路、动辄失联的老头,作为亲友,喻兰川其实早都做好了心理准备,现在谈不上多么哀恸。只是他捧着老头的骨灰站在这,忽然有点物是人非的感觉,好像一个时代,就这么在他不经意间烟消云散了。

老头遗物不多,除了那辆快要报废的破车,就剩下一点日用品和相机。他遗嘱里让喻兰川把最后那几张照片洗出来,作为他老人家的收官之作,并说明了包里的东西是留给喻兰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