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女人就是这样好哄,程璧心中鄙夷,又不免暗恨,你既然有所求,为何不早同我讲?以至于闹到这般田地!图甚么!

“说罢,你要什么,我可以为你赎身,以后咱们太太平平过日子,我也可以给你名分,这个孩子……”程璧顿了顿,强忍着恶心笑道,“我也可以视若己出。”

如玉莞尔一笑,笑容中有许多程璧看不懂的东西。

她抬手理了理散乱的鬓发,举手投足间,隐约可见旧日风采,“你说过的,你说过要为我父亲平反的……”

“胡闹,你爹是罪臣,罪臣懂吗?”没想到她竟旧事重提,程璧眼皮一跳,压低声音不耐烦道,“贪墨税款,狂敛民脂民膏,坑杀盐矿矿工,依律当斩,九族难逃,他该死,该死你懂吗?平的哪门子反!”

男人在床上的甜言蜜语能信吗?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他记起来了,记起当初他们二人为何渐行渐远,因为这女人想让他做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

这种事怎么能答应!

如玉却没有想象中的大受打击,还维持着笑脸就一口啐在他脸上,面容狰狞道:“天下无官不贪!试问哪个官员是清清白白的?我爹只不过拿了几万两而已,那也是他该得的!”

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父亲有错,如果真要说错,那就错在被抓住了。

什么受苦的是老百姓,那些老百姓不想贪吗?不是,是那些穷鬼没有机会贪,是他们无用。

“你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有什么资格说我爹!”如玉骂道。

程璧瞠目结舌。

他呆愣片刻,向后退了几步,“你疯了,你疯了……”

所以说打从一开始这个女人就不是为情所困,而是误信自己能带她脱离苦海,能为她那个死鬼爹正名。

一个念头从程璧脑海中缓缓升起:

她利用我!

我一手谱曲助她成名,她竟然利用我?!

“你利用我!我待你那样好,我们昔日的情分……你竟然利用我……”

程璧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如玉打断了,她放声大笑,看程璧的眼神好像在看个笑话,“你待我好?荒唐!你何曾拿我当个人!不过是个玩物罢了,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若非我落难……”

我都做到这一步了,拿孩子,拿你的前程逼你,你竟然还不答应!

你凭什么不答应!

程璧瞳孔剧震,看着昔日温柔小意的女子状若癫狂,说些他听得懂,却又好似完全听不懂的话。

“……别做梦了,难不成你真以为自己是个香饽饽,人人追逐……不过逢场作戏罢了!他们说得对,他们说得对,似你这种烂货,但凡换个身份……”

她猛地扑过来,死死揪住程璧的衣襟,“是我嫖了你,我嫖了你!你这脏东西!”

程璧突然浑身发冷,从未觉得女人如此可怕。

他死命将如玉甩开,逃命似的跳出来,用力关上牢门,心脏狂跳,冷汗直流。

不对,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分明是她们倾慕于我,是的,她们倾慕我,仰慕我的才华,爱慕我的容貌……

等等,“他们说得对”?

“他们是谁?谁说了甚么?!”程璧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他们说了什么啊,你告诉我!你是受人指使的对不对,你快告诉那些官员,告诉皇上啊!”

如玉没有追出来,只是隔着牢门久久凝视着程璧,好象没听见他的质问一般,突然一笑。

昏黄的烛光打在她脸上,晦暗不明,映得那笑容有几分诡异。

不知为何,程璧突然寒毛倒竖,一股空前的危机感袭来。

不对!

然而不等他反应,就见如玉竟转过身,拼命朝着身后的墙壁撞去。

“砰!”

一声闷响,石墙上炸开一朵殷红的血花,如玉烂泥一样软软滑了下去。

程璧呼吸骤停,寒意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