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放鹤不叫他起身,也不去扶,只再三确认,“可如此一来,那几位管事……”
“昔年石碏为正纲常,不惜杀死自己的儿子,此为大义灭亲,为后世所称道。小人虽未受圣人教化,却也知道忠君体国礼义廉耻,莫说区区几个家奴、管事,便是血亲犯法,又能如何?”牛满舱义正词严。
你不是扣着不给吗?
我不要了!
“好,”秦放鹤鼓掌喝彩,“好个大义灭亲!”
稍后牛满舱离去,金晖对秦放鹤道:“他先是绕过你我,直接捐献家产,又心狠手辣,弃卒保车,将罪责一发推给下头的人……”
能在浙江纵横多年,确实有些手段。
如此一来,若不能查出那父子实打实的罪证,只怕陛下为了国库,还真要高抬贵手。
秦放鹤却置若罔闻,只命人撤去两旁屏风,露出大圈椅里两个五花大绑的人来。
金晖一看,“竟是他们?”
他早猜到有人,却没猜到,竟然是之前莫名消失了的孙远和钱忠?
此刻孙远和钱忠都被绑得蚕蛹一般,嘴里还结结实实塞着麻核桃,动弹不得,俱都双目通红,流下泪来。
秦放鹤亲自与二人去了麻核桃,叹道:“唉,难为你二人为他们父子卖命,到头来,也不过是弃子罢了。”
这可不是我故意用离间计,而是你们心心念念的小官人亲口说,主动说的!
我可没逼他啊!
话音刚落,屡屡受挫的孙远便嚎啕大哭起来,可谓天崩地裂,肝肠寸断。
金晖听了,再看看笑眯眯的秦放鹤,一股寒意自天灵盖直冲脚底。
秦放鹤又命人打了热水来,亲自看着孙、钱二人洗了脸,又叫人好生送回去,“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载,一时跟错了人在所难免,只要两位及时弃暗投明……”
眼见二人踉跄远去,秦放鹤招手叫了秦猛上前,“派人好生看管,我怕有人一时想不开,会寻短见。”
秦猛领命而去。
就听金晖幽幽道:“落在你手里,算是完了。”
求生不得,求死无能。
秦放鹤不理他,又传曹萍,“你连夜返回浙江,传我的话,通报牛家大宅并各处产业内上下人员,鼓励他们揭发检举牛家父子并骨干违法乱纪之事实,只要经查证属实,本官保他不死,并协助更名换姓,另寻出路!”
曹萍领命而去。
见金晖面露惊诧,秦放鹤笑道:“此为三十六计中的第三十七计,发动群众。”
第859章 消失的瓷器(十四)
“群众”一词,金晖闻所未闻,然“群”者“众”也,结合秦放鹤的意思,应该就是让老百姓来揭发。
蚁多咬死象吗?倒是有些意思。
次日古永安得到消息,稍显不安,试探着向秦放鹤进言,“大人此举,是否太咄咄逼人了?”
叫下头的人揭发,便是颠倒主仆啊!如此大张旗鼓,湖州也要乱套,牛家必然颜面无存,可不看僧面看佛面,牛家势大,依仗的乃是陛下威名,打了他们的脸,岂不等同于折了陛下颜面?
若惹得陛下不悦,又该如何是好?
透过古永安,秦放鹤就看透了各个岗位的无数官员,也再次清晰地意识牛润田此等奸商因何能在地方上只手遮天,呼风唤雨。
就是因为古永安之流“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万一惹得陛下不快”的心思,前怕狼后怕虎,一再纵容,以致毒瘤肆意繁衍。
秦放鹤尚未出声,金晖便已不屑道:“这么怕,你做的什么官?”
不如回乡种地吧!
被个晚辈这样嘲笑,古永安迅速涨红了脸,正敢怒不敢言,就听秦放鹤忽来了句,“怎么听提举之意,颇为不舍?”
莫不是收过好处吧?
“大人何出此言呐!”古永安一个激灵,立刻叫屈,又指天誓日表忠心。
发誓有用的话,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