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都成不了他们,但那又如何?我会尽我所能,完成自己的使命。

“可是赵大人,”张颖陪笑道,“误伤这位小姐的士兵已经被贵国……”

一命换一命,贵国一口气杀我交趾三人,其中一个还是官阶颇高的近卫军统领,也够抹平了吧?

贵国使团真的就那么疼爱那个孩子吗?未必吧!

不过是借题发挥,想要拿捏罢了!

“他们是我使团家眷!”赵沛抬高了声音,“他们抵命,配么?”

对上他的视线,张颖不禁有片刻晃神:

好熟悉的眼神啊,那种对敌方人命的漠视和高傲,与姓金的疯子,何其相似!

不不不!张颖赶紧甩甩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不过几个游民而已,”泥人还有三分火气,更何况一直养尊处优的皇帝,陈芸终于开口,“相处不过数日,岂能作数?内情究竟如何,贵使团一清二楚,如此咄咄逼人,太过了些吧?”

“陛下!”张颖暗道不好,猛转身,“慎言!”

一而再,再而三,哪怕知道自己现在说这些是火上浇油,但陈芸实在忍无可忍。

对方逼到如此境地,分明是故意挑事,岂是她忍气吞声就能混得过去的?

忍了一步,还有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

步步紧逼,步步后退,要退到何种地步才甘心!焉知后面没有尚未施展的第二波连环计?难不成真要奴颜婢膝,当个亡国之君?

了不起就是玉石俱焚,既如此,长痛不如短痛,不如就此撕撸开!

我倒要看看,尔等图穷匕见,会是怎样的嘴脸!

“游民又如何!”然而下一刻,就听赵沛忽然换成了稍显生硬,但字字清楚的交趾官话,“游民也是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活人!他们就该死吗?!”

巨大的声浪从赵沛口中发出,以惊人的气势迅速向四周扩散,落到外围数以千计的游民耳中,再次炸开,卷起滔天巨浪!

“我们,我们就该死吗?!”

这么多年所遭受的屈辱,连年累月积累的惊恐和疲惫,早就在反复折叠和发酵中酝酿成雷池,如今先被点醒朝廷分田地、免赋税是骗人的,又被外国使臣叫破:你们也是人,也有活着的权力!

大罗城九月的空气中,似有无形惊雷炸开,像汹涌翻滚的浪涛呼啸着向四周碾压而去!

“我要活!”

“我要活!”

从来都被视为草芥的蝼蚁们,终于暴动了!

“冲进去,抢粮食!抢肉!”

又是不知谁的一嗓子,彻底解开了捆在游民身上的最后一层束缚,一群群衣不蔽体的游民嗷嗷乱叫,借着从彼此身上借来的胆子,赤红着双眼,竟朝陈芸和皇城方向冲去!

一人造反,不敢;

十人造反,不敢;

百人造反,不足;

但当这里有几百乃至几千人,愤怒的情绪相互渲染、热血上头的冲劲儿彼此绞缠,就再也没有理智可言。

头掉了不过碗大的疤,别人冲了,我不冲?

干了!

当朝臣们端坐庙堂之高,几百人也好,几千人也罢,与他们而言不过数字,他们永远也想不出当这么多人一起冲锋,一起发疯时,会是多么可怕。

“陛下!”张颖也终于变了脸色,失了冷静,“护驾,护驾!”

然而卫队长已死,一时间,众亲卫竟有些茫然,不知该听谁的。

关键时刻,陈芸再次展现了她的果决和狠辣:

她立刻跳下马车,翻身上了卫队长的马,抽出腰刀, “随朕冲锋!”

说罢,她调转马头,双腿一夹马腹部,竟沿着来时的路,复又往皇城去了。

游民暴动,眼下只图发泄,单纯的口头安抚没有任何意义,只会火上浇油。

唯有镇压!

大禄人擅使奸计,此番自己小看了他们,马失前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