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对视了片刻,他才?平静地开口:“千颉死了,今早传出的消息。”
一句话,说得肖思宜半天没反应过来:“这……这么突然?”
她?没见过千颉,只知道他和邢大将军达成了某种合作,导致她?在数月前?于浮极山受了一场大伤。听到他身死的消息,除了惊讶之外,随之而来的便是担忧。
“这表示父亲的计划失败了,”像是看懂了她?想说什么,邢夙无所谓地笑笑,“炎葵拿回了南荒,我们不可能通过南荒去得到元汐桐了,真是可惜。”
说话的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的是父亲那间?设了法阵,不许人随意进出的书?房。房梁之上阴森森地挂了上百只铜陵,每一只铜陵的吊铛都被换成了白纸,纸上写着在那场清洗中被无辜杀害的将士的名字。
每次他踏进父亲的书?房,总会闻到浓郁的墨香。他在这股墨香当中承受着父亲的冤屈和仇恨,看着这个?性情?一天暴虐过一天的男人殚精竭虑地策划着他的复仇大计,不知何时发根已经?全白,说不出是更?可怜还是更?可恨。
身为贵妃的姑姑虽宠冠后宫,但多年来一无所出,只得过继个?宫女的孩子在名下教养,封六皇子。其中缘由彼此之间?心知肚明,但只要姑姑还在皇帝身边,便总有下手的机会。
这事急不得,父亲所求也不止皇帝一条命。
“是元家人造的孽,理应由他元家人来偿还。”从千颉那里?得知元汐桐的真实身份后,父亲终于找到了实现自?己心中最大构想的途径。
邢夙记得,父亲说出这句话时,眼?中的光亮锐利得令人胆寒:“传说中鹓雏的骨血可以做很多事,其中有一条,便是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炎葵失去了妖脉,已经?无法化形。那么用来生祭我那上万名枉死兄弟的最佳人选,便只剩下元汐桐一个?。”
“可是生祭了元汐桐,那些死去的将士,就真的能回来吗?回来的,还是他们吗?”那时邢夙是这样?回答的。
“怎么,你心软了?”父亲却?这样?反问他,“在元虚舟那样?当众侮辱你之后,你竟然还能对元家人心软?”
言语之中带着一股邢夙熟悉的嘲讽,一直以来,父亲都很享受这种将他当做出气筒来屠戮的感觉。
所以邢夙沉默着没有回话。
父亲接着说道:“那个?孩子,本就不该出生,你也看到她?过得有多痛苦吧?被歧视、被嘲笑以至于满身都是怨气。她?娘将她?当做工具和容器生出来承载妖力时,便该想到,别人也一样?能利用这个?容器。既然这样?,何不将她?的价值最大化?”
这番慷慨陈词结束在父亲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他:“牺牲她?一个?,去赌一个?可以拯救上万人的可能性,这是值得的。我们不过是在解救她?,让她?的人生变得更?有意义。”
让她?的人生变得更?有意义……
想到这里?,邢夙不禁笑出了声。
站在他面前?的肖思宜小声问道:“既然失败了,那接下来,你是不是就可以不必沿着大将军给你设下的路走了?关在浮图里?的那个?人”
“思宜,”邢夙握住她?的那只手紧了紧,面上显现出一丝得色,“是父亲失败了,我还没有。那老头的力量我已经?吸收得差不多了,至多明天,我就能把你外公那些残余的旧部变成一支只属于我们的,所向披靡的军队。”
他真的很想看看,那个?越来越没用的老男人,在得知自?己只能指望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时,会是什么反应。
“然后呢?”肖思宜问,“然后就这样?造反,杀回帝都,和那些同你一起长大的同窗发小们,刀兵相?向吗?”
“当然不是造反,”邢夙说,“虽然中土大地上,王朝更?迭,造反是传统,人人都觉得自?己有种坐上那皇位。但太平盛世,毫无理由地造反注定不得民心。那皇帝本来就要死了,现在我们只不过是要确保皇位落在六皇子手中,说起来这也顶多是个?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