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芙这才收拾了顽皮话,认真看着李杪,道:“更何况有些事并非一味退避就能解决,我总要亲自去面对的。”

时值黄昏,远远近近处铺了一天的红霞,李杪为舒芙择选了最稳妥的马车与车夫,又亲自将她送到别业门前。

眼看着舒芙与阿笺踩着杌子,她心中忽然一动,不由上前两步,轻轻拉住了舒芙的衣袖。

舒芙疑惑,偏头回看她。

只见女郎浴在泼天的浓霞里,旷野上的风卷动她颊边的碎发,细细发着响。

李杪道:“舒芙,我此番放你归家,是笃信你有意志、有能力破局,倘或有哪一天你自觉困囿其中了,也仍可以再来找我相帮,”她顿了顿,继续道,“我同你交好,从不只因为我们信念相同,无论今日或以后的你是个坚韧的女郎还是个羸弱的女郎,我都始终愿意同你做密友。”

舒芙一怔,鼻尖忽然密密泛起酸,像蚁虫爬将上来,四肢百骸都涩胀得难受。

她抬手,屈起手指将眼角泛出的细微晶莹揩去,忽而伸出手抱住了李杪。

“还请郡主稍等,等我处理完一切芜杂事,清清朗朗、无所牵绊地来寻你。”

……

马车东北而向,一路徐徐滚过樊川,由经曲江,终于擦着夜色进了长安城。

天上泊着半勾金缺缺的月片儿,像乌髻上卡的小金饰子,摇起来一漾一漾浮着光,只伸手一摸才晓得寒凉。

车马停在永乐坊舒府门前,舒芙踩着杌子从车上下来,见无人出来迎,不由松了口气,大感放松不少。

“姑娘,夜间天凉,婢子为您挡挡风,咱们快些回春晚楼去,到时您在浴桶里洗洗身子,尽早睡吧。”阿笺轻声道。

舒芙搓了搓袖管下微起寒栗的手臂,慢慢颔了首。

……

自占摇光松口愿意跟他们回去以后,占青便高高兴兴地叮嘱其他族人收整行囊,她自个儿则去向东家退了这间宅邸,待占摇光送完舒芙回来,一行人便即刻动身南归。

当初北上时,占摇光先是步行了一段日子,渐渐模仿中原人的饮食与言谈,也粗略学了一些骑马本事。所以在他进长安以前,其实是买了匹马代步的,只是后来怕在长安城中行马招人瞩目,于是在进长安以前又将马卖了。

而占青一行人为了追占摇光,也被迫学了骑马,虽然不足以同舒芙攀比技艺,但用以赶路却足够了。

几人一商量,都觉得此番南归还是骑马简便,于是又去安善坊的马肆买了五匹马,当下就牵着马出了长安城。

六人出城后,一路骑马夜奔,不过一个半时辰便行出五十里,到了秦岭附近。

其时夜色渐浓,再不利便赶路,于是决定就地歇下,等明日继续赶路。

在场所有人都是在南疆的山水中自由自在长成的,并没有什么骄矜刁钻的脾气,很快便系好了马,点上火堆,依着树根和衣睡了。

约近亥初,天际微有暗蓝,淡云絮絮扯开,浮着明黄的月光,轻小地流淌着。秦岭多树,风密叶响,间有夜鸱啊啊而呜。

虽然这声一出即逝,仿佛有人刻意驱走了聒噪的夜鸱,但占隐元还是被吵醒了。

他揉了揉微酸的小腹,心想还是离开长安前贪口,不慎饮多了甜醴,不然也不会大半夜想去方便。

他拨开某位族兄搭在他身上的臂膀,轻手轻脚地寻了处隐蔽的野地小解了,这才心满意足地回了宿地。

正准备睡个回笼觉时,他突地意识到似乎有哪里不对,小郎君猛然坐起身来,朝周围扫视了一圈。

一、二、三、四……

加上他自己,共是五个人。

可不对啊,应还少了一个。

不会是十三兄趁他们睡觉,趁机偷跑了罢?

占隐元一下子站起来,认真探看了每位熟睡的阿姊阿兄的脸,果然独独少了他十三兄。

他心中警铃大作,正准备将所有兄姊叫醒说一说这件事时,头顶却突然传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