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定吉日。
阿笺胸口胀涩,眼中滚下泪来,死死盯着自己生父。
记忆中的她也是这样,只不过性格更怯懦一些,就只是哭。
但现在她可不是了,她已经跟了姑娘那么久,早不是什么唯唯诺诺的、芽草一样生怕被人催折了的小丫头了。
她知道就是在这一日,长安近郊的雨仿佛永远落不完的这一日,姑娘便会登门避雨,即使姑娘不来,现今的她也不是泥捏的软面人了。
“凭什么叫我嫁个痴儿,换来的钱倒送你儿子去读书?他是人,我便不是了吗?
“你自己扪着心问问,我同他到底谁更伶俐?他在学堂苦记三天的字形,我看一眼就全部能记住;他被夫子戒尺打得两手红肿也写不出的规整字,我拿根烧火的棍子也能写成了!
“既然只是要孩儿读书出人头地,将来做个依靠,那为什么不叫我去?城中的贺员外还有个痴肥的女儿在招婿,你们怎么不叫他去入赘?
“我们都是你们生养的,我究竟有哪一点对不起你们了?要叫你们偏心至此!”
男人被她骂得呆住,一时竟没反应过来,一句话也没说。
门口偷窥的男童倒被这个姊姊的怒意吓到,纵声哇哇哭了起来。
阿笺眼光一扫,抓起桌上的陶杯狠狠砸了过去,哐当一声砸在门板上,将门板砸出数道裂痕,遗下一地残渣子。
男人这才回神,双眼血红暴怒不已,扬起手就要打她。
阿笺飞快避过,疾步蹿到门边,抄起拄门的木棍,只要他欲再靠近一步,她便也罔顾什么孝悌,狠狠打回去就是了。
闹吧,闹得再大些。
什么亲情血缘全是用来绑架她的狗屁,这世上她只相信姑娘一个人,等姑娘一来,她就是求也要跟姑娘一同走,头也不回地永远离开这个家。
正是这时,屋外篱门传来些微声响,有人开口问话,腔调混在雨里,有些模糊不清
“请问屋里可有人吗?”
第135章 | 0135 金衣客(八)
屋里气得脸红脖粗的男人显然也听到了篱门外的动静,恨恨掷下了打人的条梢子,低头啐了句脏口。
女人见事有转机,连忙随着添一句:“哪个没脸皮的这时候来人家屋头……”
她嘴上说着斥骂的话,身子却动起来,忙不迭收拾了条梢子,将零散的发丝往耳后一挽,推开门戴起斗笠,往篱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