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玉衡看罢,赞许地点点头:“你写得很好,文字比以前凝炼漂亮不少,这个‘勿念’最好,很有他们中原人那种欲说还休的味道了,明明心里挂念对方,希望对方也思念自己,却还要假模假样地写一个‘不要挂念’。”

“什么?”占摇光茫然抬眼,“什么不要挂念?我的意思是让她‘务必念我’啊。”

这是他精挑细选出的词。

虽则他在长安那些日子背了不少诗,其中不乏意表相思的,可那些都是别人的,不是他自己的。

他的感情,只能用他自己的笔触书写。

占玉衡:“……”

她就知道,她这个十三弟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他那么自私。

他自己万般牵挂着那位舒娘子,也必要对方如他一样念念不忘。

“但是‘务必’的‘务’不是这个‘勿’。”

占玉衡纠正,拿手指蘸了些水,在桌上端端正正写了个“务”字。

占摇光“哦”一声,拈笔划掉原先的“勿”,又新添一个“务”,成了个“务念”。

然左看右看之下,还是觉得不甚顺眼。

他后知后觉问:“她们中原有没有这个词?”

占玉衡:“……我不知道。”

占摇光烦躁地抓了下自己的发尾,将笔管衔在口中,歪靠在椅背上苦思冥想。

窗外天空一碧如洗,净云飞在天上,催动些许风漏进来,纸页子被吹起个角,扬起一撮白,像海里浮起的小白浪。

少年心事啊。

占玉衡轻轻喟叹一声,又兀自等了会儿,见他仍是久久愁眉不展,也不想再打扰。

正欲轻手轻脚掩上门出去时,少年突然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口中呼道:“我想到了!”

占玉衡心口一动,明明都退到门边了,却还是难掩好奇,终于忍不住悄然走上前去。

她状似不经意,凑个脑袋草草瞥了一眼。

只见纸上又划去“务”字,添上整整两个“多”字。

变成个‘多多念’了。

好了,我坦白,胐朏这次回家的重点剧情是这封信,其他的是为显得不那么直接单调…(对手指)

但现在想想,其实也不是全无意义,毕竟当上门女婿是要资本的,就当攒上门资本好了(*^3^)

第142章 | 0142 金翼使(七)

自打知悉了罗氏的所作所为,舒芙心底的最后一丝舐犊之情也消弭干净了,从此之后行为更加放旷。

以前她喜欢但罗氏不允许她做的事,如今都被一一捡拾起来。

天气一日燥过一日,长空叫薰风一滤,浓浓冶冶漫出晴蓝底色,云丝絮絮浮在空中,总也荫蔽不出清凉感觉,她身上的春衫也随之轻薄起来,应是快要入夏了。

府中霁池满塘的荷花将开未开,荷叶却发得碧翠蓬硕,亭亭矗在水中,一柄柄翠伞一样。

舒芙寻出多年前用过的蓬船,又找来笤帚帕巾拂尘,花了两天功夫,亲自把蓬船里里外外揩拭了个干净。

天热起来,总叫人想饮酒,她便又偷偷出了趟府去沽酒。

平康坊二曲的兰桂芳是最有名的,夏日用凉水湃了饮下,凉爽宜人异常。

舒芙送了缠头,打了两罐抱回府中,到了蓬船里,一罐系在船尾,叫天然活流的池水凉湃,一罐留于船中,她一面写诗,一面嘬饮,夕日欲颓也不知了。

阿笺来寻时,舒芙已有些醺然,人伏在舷上,手边诗卷半浸在红粼粼的池水里。

“你做什么来?”少女两靥微红,眸光熠熠,抬腕揉了揉眼,还是觉得头晕,于是招她到船里来细说。

“姑娘给华阳郡主的折子有回音了,”阿笺矮身进了蓬船,拿了根长杆替舒芙捞水里的诗稿,一边轻声答:“郡主说,如今你已及笄,依律可脱府立户,只需将个人的名帖、私人的地契送去户部留案,从户部拿到公文,便可出府别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