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福泰安排一切,阿妩更是没顾忌,当即提着裙摆走向那片沟壕。
随着她的步入,福泰已经命人迅速地扯起来巨大的垂帷,也就是说,片刻之间,他们已经凭空在这片空地上搭建了一处营帐,所有侍卫宫娥全都退避。
垂帷之后,荒草丛生中,是那个身穿紫袍的青年,他神情温润,低垂着眉眼,翩翩而立。
乍看到他,阿妩的心轻轻动了下。
这样的皇长子有种熟悉的感觉,和景熙帝面容相似,只是气势不同。
阿妩甚至隐约觉得,也许年少时的景熙帝便是这个模样,便是这种风华。
她看着这样的皇长子,复杂的情愫便涌上来。
在她孤苦无依时,有个莽撞却痴情的少年为她挡风遮雨,对她呵护备至,曾经她说出许多狠心的话,他依然倾尽所有地向对她好。
今日今时,他的退让糅杂了许多的考量,她并不敢自大地说皇长子是为了自己,但是在千万种理由中,总有那么一丝一缕是因为她,她心知肚明。
景熙帝对这个儿子的评判是至情至性,至忠至孝。
阿妩却觉得,他的心思过于柔软,他没办法和自己父亲争,所以只能退让,没办法和自己胞弟争,所以只能退让,也没办法和自己昔日心仪的女子争,所以他还是退让。
皇长子身形颀长,他负手立在荒草中,笑望着阿妩。
其实从阿妩下了辇车的那一刻,他的视线便一直追逐着阿妩。
如今的阿妩尊贵丰艳,美得仿佛南琼子最璀璨的富贵花。
他笑望着阿妩:“我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说话是那一日我硬闯了琅华殿,之后阿妩便永远离开了我。”
阿妩自然懂他的意思,后来他成为帝王的贵妃,他的母后,再相会,她便不能是他熟悉的那个阿妩了。
阿妩鼻子有些发酸,她低声道:“殿下,转眼已经好些年了。”
这一声殿下,听得皇长子眼眶有些湿润。
他略垂下眼,低声道:“你那晚对我说的话,我至今记得,我想,阿妩是对的,我确实无用。”
阿妩:“殿下,我当时只是为了赶你走。”
皇长子:“不,你说得对,这些年我一直在想。我做错了很多事,也曾经荒唐过,我经常会后悔,我总是忍不住想,假如我当年这样那样,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了?总觉得自己过于懦弱,总是一错再错。”
他徐徐开口,声音苦涩:“其实有时候未必不知道自己是错的,可骨子里还是有些胆怯,畏手畏脚,以至于不敢努力去争取,想来父皇是对的,我遇事不够果决,永远没有破釜沉舟的魄力。”
阿妩道:“这也不怪你……是我们有缘无份。”
皇长子温柔地注视着阿妩:“这些年父皇对你宠爱有加,其实我从旁看着,心里也为你欣喜,你应该知道,我对父皇一直崇敬膜拜,视他若神祗。”
阿妩听着,自然明白的,其实他们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偶尔间皇长子会提起景熙帝,言语中全都是敬重。
她无法想象后来皇长子知道自己和景熙帝在一起的心情,不过那个时候的她没有办法去体恤他什么了。
皇长子眸底晦暗惆怅:“阿妩,当时我挣扎了很久,在父皇面前我完全无力反抗,我没办法忤逆他。”
面对此时已经贵为皇后的阿妩,有些话他自然不好说出口,可他心里实在太渴望阿妩了,以至于他会不断去猜测自己父亲和阿妩在一起的种种细节。
他也承认,他几乎是贪婪而穷尽一切地汲取着她和父亲相处的种种,之后扭曲地在其他女子身上寻找寄托,以至于竟让一个奶娘孕育。
他甚至有了一些大逆不道的想法。
不过在这大逆不道之外,他也曾自暴自弃,想着有朝臣上谏,极好,父皇干脆废黜自己吧!恰好当时陆允鉴作乱于东海,他想着干脆以身赴死,如此便成全了阿妩,也成全了父皇!
但父皇却说,你以为我就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