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晏的动作顿了顿。
这事对他来说,向来是不会考虑的问题。他要做的,就是诱导郭荣文贪污之后留下证据,至于那粮贩,可是压了郭荣文一成的价,从中赚的好处大了去了。他如今只要封住那人的口,让他闷声发了财后当不知道这件事,就足够了。
至于那粮食去哪里,卖给谁,他才懒得去管。
但是薛晏却迟疑了。
他忽然想,如果君怀琅知道,自己以救灾粮食为诱饵,引郭荣文上钩的话,他会怎么想?
他好像……挺在乎城里那些脸都不认得、更不知道姓甚名谁的百姓的。
薛晏顿了顿,问道:“……君怀琅今天去了哪里?”
进宝忙道:“世子殿下一早就去了河堤,听说今儿天黑之后,他从河堤上回来,又到城南的灾民营里去了。”
果然。薛晏叹了口气。
“……多花两成钱,把那商贩手里的粮食都买回来。”他放下密信,说道。“今夜就送到城外,就说是我捐的。”
他自幼饱尝冷暖,更没父母教他做人,自然没什么同理心,只知权衡利益。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他不善良,但他爱的那个人,却是个最为良善心软的。
第92章
这日, 君怀琅赶到城南时,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去。
到了今天,河堤的修整也只刚开了个头。河堤破损处颇为严重, 范围又大, 加上周遭的城池都被淹没了,就更加重了修整的难度。
但若不修, 河水便会一直蔓延,到那时,将整个金陵城淹没,都不是不可能的。
君怀琅早出晚归,一直到今日, 将修堤的大致布置好,才算能喘口气。
但等马车开到巡抚府的门口, 他却又让车夫掉了头。
“去城南安置流民的地方。”他没下车,说道。“我去看看。”
车夫立刻扬鞭催马,将他一路送到了西城门。
经过这几日的安顿,城中已经比受灾那日秩序井然了许多,各个商家街道, 也都在营业。
路过一条街道时, 君怀琅的车窗帘幕被风吹起,恰让他看见街角的一家商铺门前大排长龙。
是家米粮店。
队虽排得长,但买得到东西的却是极少。只见有些百姓手里提着空着大半的布袋离开,还有些衣衫褴褛的流民,排了半日的队,却又背着空背篓走了。
君怀琅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他想起,官府这几日确是在做这件事,但粮食要发到百姓手上, 既要先盘点清楚,收录在册,还要再按流民数量和受灾情况进行分配。这些东西,不仅要官府自己登记在册,还需上报朝廷。
按着官府的进度,粮食发到百姓的手里,也就这几日了。
官家的考量,向来是从大局入手。钱粮要发给百姓,既要考虑分配合理,也要走朝廷的流程,以免乱了秩序。
要做这些工作,发粮自然慢些,但是不过几日,并不至于饿死人,官家自然也顾及不到,这些日子,百姓们该如何是好。
君怀琅抿紧了嘴唇,缓缓将马车的帘幕放了下去。
马车斜前方有个身形佝偻的老妪,背着个空背篓,身边跟了两个幼童。其中一个顽皮,似是瞧见路上有什么,便径直往路中间跑去。
天色暗,车夫直到走近了才发现路中间有个孩子,急着将马扯住。
马车哐当一声停在了路中间,惊马嘶鸣着扬起了蹄子,险些就要踩到那小孩儿了。
车夫吓得一身冷汗,气急道:“这小孩父母何在,怎么也不把孩子看好!”
那老妪一头汗地跑上来拉住孩子,连连躬身道歉道:“对不住老爷,家里的儿子砸伤了腿,不能动弹,老妇出来买米,一时不察才冲撞了老爷,还请老爷恕罪……”
“好了。”
车夫正要说什么,就听马车里的君怀琅出声制止了他。
车夫连忙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