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哈腰地扶着他下了马,主动牵过缰绳,“义父正在后院呢,我带你过去。”
他这番做派与当初在扼鹭监大牢里大相径庭,但也没有引起裴厌辞过多的注意,不说大牢里将他绑了是受了棠溪追的命令,内侍惯会踩高捧低,从来是跟着主子心意来的。
他将马鞭递给他,道了声“有劳”,便跟着他进了府。
棠溪追已经换了套衣裳,不同于早上,眼下穿了身桃粉色广袖大袍,露出里面一层银鼠灰的领口和袖口,颇有些骚气。
裴厌辞见到人,只觉得眼睛有点痛。
“来了?坐。”他选择了一处好山好水的凉亭里,颜料毛笔摆了一堆,架势颇大。
“不用这里,去你书房。”裴厌辞想着顾九倾曾用过的颜料,“带上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其他的统统不要。”
“到底是你作画还是我?”
“你那么多事做甚,简单点。对了,还要有夕阳。”
“现在午时刚过。”棠溪追眼神沉了沉,多事的人到底是谁,“莫不是你主子与你提的这些要求?”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裴厌辞率先走了出去,“再不带路我可就随意乱逛了啊,碰到甚见不得光的我可不管。”
霍存迟疑地看向棠溪追。
棠溪追无奈地摇头,跟上了人,嘴里还不忘吩咐他,“按小裴儿说的带上。”
他带着裴厌辞到了书房,按照他的指示将一方小憩用的长榻放至窗边,周围一应景物等等,悉数按照顾九倾书房里的布置来。
一切准备就绪,裴厌辞理理头发衣裳,躺上了榻。
棠溪追将毛笔沾满了浓墨,提笔,却久久难以落下。
“怎么了?”裴厌辞抬眸,却见长案后的人目光定定地看着他。
棠溪追眸子大,却也狭长,眼尾上勾,任是无情也诱人。眼下那双黑漆阴怖的瞳仁因不慎照进了他身后窗外的一丝阳光,倒是变得没那么可怕起来。
仿佛最深邃荒芜的夜空中,有了点点繁星的闪烁。
裴厌辞从那双明亮的眸子里看到了太多不同于以往的东西,太多太杂,分不真切,瞧不分明。
窗外,得了暖春信儿的喜鹊落在枝头尖儿上,叽叽喳喳叫唤个不停,新冒出的嫩芽被小爪子挠得一阵乱颤。
裴厌辞下意识将视线游移开。
“没。”棠溪追的喉咙有些干涩,半晌才艰难挤出一个字,仓皇垂眸,在纸上重重落下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