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呢”,宋妈妈随口道“和姑娘们起什么诗社作诗呢”,史湘云反应强烈,说“他们作诗也不告诉他去,急的了不得”,这反应反馈到宝玉那里,也就着急起来,立逼叫人去接史湘云,贾母说天晚了,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就派人去接,史湘云午后到达,大家自然欢喜,史湘云一人独作两首咏白海棠诗,又兴冲冲跟薛宝钗熬夜商讨赏菊食蟹作菊花诗的雅集。这一回的两段主要情节,如果让俗手来过渡,那么像我上面这么简单地一交代,也就衔接上了。但曹雪芹誓不写平板文字,他把袭人派送东西这么一段“过场戏”,写得花团锦簇、七穿八达,使其具有十分丰富的内涵,特别是把怡红院里四位头等丫头的不同性格,还有她们之间的人际心理,描摹得入木三分,而在四个人里,又特别让秋纹成为“主唱”,仅仅通过这一段文字,就使这个角色成了一个典型形象。戚寥生为石印古本作序,盛赞曹雪芹“一声也而两歌,一手也而二牍,此万万所不能有之事,不可得之奇,而竟得之《石头记》一书,嘻,异矣!”他的赞叹,并不过火。

这一场戏,实在可以用现代话剧剧本的形式改写如下:布景:怡红院内室。早在第十七回大观园初建还没有启用,就交代那一处建筑的内室设计十分独特:四面皆是雕空玲珑木板,一一,或有贮书处,或有设鼎处,或安置笔砚处,或供花设瓶、安放盆景处;且满墙满壁,皆系随依古董玩器之形抠成的槽子,诸如琴、剑、悬瓶、桌屏之类,虽悬于壁,却都是与壁相平的。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俄罗斯作家安东·契诃夫既是小说家也是剧作家,他的剧本对布景的规定非常具体,他曾说,如果布景的屋子墙上挂着一把枪,那么,一定要在剧情发展到某一阶段时,让那个道具枪派上用场!他的《万尼亚舅舅》就是那么设定的,布景上挂的枪,在第三幕被万尼亚舅舅取下来射击了尸位素餐的教授。曹雪芹是比契诃夫早一百多年的,十八世纪中期的作家,他的《红楼梦》文本早有这样的特点:他前面写了怡红院室内的“多宝”与“嵌壁物”,那么,上壁里的某些道具,到后面就一定会起到作用。[幕启。场上晴雯、秋纹、麝月三个大丫头分坐各处,或缝纫或刺绣。][袭人从外屋进来。]

袭人:我让宋妈妈给史大姑娘送东西去,要用那嵌在墙上的碟子给她盛东西。咦,怎么墙上是空槽子?这一个缠丝白玛瑙碟子哪儿去了?

[另三人停针,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都想不起来。]晴雯:[想起来,笑]啊,给三姑娘送荔枝时候拿去的,她们那里还没给还回来呢!

袭人:家常送东西的家伙也多,巴巴地拿这碟子去!

晴雯:我何尝不也这么说!偏二爷说,这个碟子配上鲜荔枝才好看。我送去,三姑娘见了也说好看,叫连碟子放着,就没带回来。[稍停顿,望望]

你再瞧,那子尽上头的一对联珠瓶,也还没收来呢!

秋纹:[笑]提起瓶子,我又想起笑话。我们宝二爷说声孝心一动,也孝敬到二十分。那天见园子里桂花,折了两枝,原是自己要插瓶的,忽然想起来说,这是自己园子里才开的新鲜花,不敢自己先玩,巴巴地把那一对瓶拿下来,亲自灌水插好了,叫个人拿着,亲自送一瓶进老太太,又进一瓶给太太。谁知他孝心一动,连跟的人都得了福了……

[袭人站住听,麝月刺绣听,晴雯心不在焉。]秋纹:[略作停顿后]可巧,那天是我跟着二爷,捧着瓶子把花进上去的。老太太见了那瓶花,高兴得无可无不可的,那时候正有不少人去给她老人家请安,老太太见人就指着那瓶花说:到底是宝玉孝顺我,连一枝花也想得到,别人还只抱怨我疼他……

[袭人走动着取东西,麝月静静地做针线活,晴雯取下头发上的一丈青掏耳朵。]

秋纹:[自我陶醉]你们知道,老太太素日不大同我说话的,有些不入她老人家的眼的……可那天怎么样呢?她竟让鸳鸯姐姐拿几百钱给我,说我可怜见的,生的单柔。这可是再想不到的福气。几百钱是小事,难得这个脸面![袭人拿着东西去往外屋,麝月微笑,晴雯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