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鸾说的所有话都是在给自己的命悬一线找生路,也都是在给新帝示意自己的臣服之意。

新帝登基,不喜前朝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提拔寒门子弟连茂为丞相,为的就是放任其改革,将门阀连根拔起。

谢鸾话中花前月下的深情,实际掩藏着一个人的求生之志。

朝中不乏有人听出了他的意思,震惊过后纷纷为他感到不耻。

谢鸾身为名门之后、当朝帝师,为了苟活于世,不惜以色侍君。

虽然姬长野为君,却亦为其旧徒。谢鸾居然甘心为学生妃嫔,如此行径,当真有愧儒门之风。

但任下面百官如何不耻,姬长野并不觉得如此,反而觉得这个当年被自己认为古板不堪的老师,几年未见居然变得有趣了起来。

姬长野向来不喜欢拿架子假清高的“孝廉”,反而对这种为活命不惜拉下脸面的聪明人非常有兴趣。

他自然知道以谢鸾在谢家的地位,虽然不能左右家主决策,但不可能不知谋逆之事。

然而谢家不过一家,背后却有王、孙二家,自古夺权之争缺的从来都不是罪名,现在动手,为时尚早。姬长野并未如下面人所想的那样,打算如何。

反而他并未打算如何,但谢鸾自己非常有自知之明,知道无论生死,这都是将自己摘出来的好机会。

姬长野也乐于给这个便宜老师一个面子,闻言便道:“朕望老师顾盼生姿、我见犹怜……念老师痴情一片,赐嫔位,即日起入主凰瑶宫,至于封号……便封宁吧,取安邦宁民之意。”

这一通屁话下来可谓胡闹至极,一来他连用的两个成语都不是称赞男人的;二来,自古以来便是封男妃也没有在上朝时候直接封的,那都是皇帝在后宫关起门来的事情;三来,谢鸾差点嫁到宁王府,如今又封“宁嫔”,可谓滑天下之大稽,不知道姬长野是故意折辱他还是如何;四来,那凰瑶宫是齐太祖时期的著名妖后连宛居住的地方,自他以后后宫没人再敢把妃嫔往那里安置。

然而即便众臣倍感荒谬,谢鸾却不觉得如何。

就算这次谢家侥幸无事,之后世家也必会遭受重创,捡回了一条命的谢鸾心态非常良好的当着群臣的面拜谢皇恩,直接在前朝接受了册封的嫔位和封号。

随即在姬长野饶有趣味的:“各位爱卿可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和众臣的沉默中结束了这场荒诞的早朝。

姬长野虽然没打算动门阀,却还是打算杀鸡儆一下猴,便把那个便宜皇叔宁王流放了。

但他并未动姬长溪,反而让他安安稳稳的接了宁王之位。

即便再怎么弱智,姬长溪也感觉出来不对了,几日在后宅都没有享乐的欲望,吓的所在他新娶的男妾怀里发抖。

京城权贵见状,树倒猢狲散,非但连忙把自己与宁王府扒了个干净,而且背后传闲话,说现在的宁王就仿佛要做“牺牲”的牛羊一般,在祭祀前主人会多喂一些东西,以便让他的毛色更纯正。

对此谢鸾并不关心,刚从生死线上走了一遭的谢子发现陛下并未拿他们家如何,回到家略微有些后悔,不过也只是一些,毕竟按这些世家中烂泥扶不上墙的子弟们,估计用不了两年,世家就要被连根拔起了。

是夜,在族人的白眼中,谢鸾仅带了一小包衣物就被一辆轿子抬着从侧门进宫了,他父亲死在了被贬的地方,母亲早死,对这些人的唾骂倒是没什么感觉。

凰瑶宫虽然荒废多年,但当年兴建之时集天下名匠的气势还在,随便一整理便恢复了几分昔日的恢宏。

谢鸾以为自己做出臣服的态度,抛弃子嗣和家族,新帝在这次或将来的罹难中保下自己,这不过是场披着旖旎的交易,二人对此理应心知肚明才是,故而他着实没想到会在寝殿中真的遇见姬长野,还有一旁捧着起居注的太监和低头服侍的宫女。

姬长野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喝着茶,谢鸾见状连忙跪下来行礼,心中则是一团乱麻,眼神不住的往那个太监身上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