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湘云的原型。还有一种理解,就是这条批语感叹的是书外的一件事情,就好像第八回写到贾母送给秦钟的表礼有一个金魁星时,脂砚斋写下一条批语:“作者今尚记金魁星之事乎?抚今思昔,肠断心摧!”脂砚斋从书里想到书外,想到作者和自己都知道的一件真实生活里的事情,感慨良多,于是写下批语。那么这条条批语,也可以等同于关于金魁星一类的批语,批语里的“凤姐”、“脂砚”都指的是生活原型,当年有过那么一种情况,可是“今知者寥寥”,令脂砚斋很伤感,“不怨夫!”这样去理解也很好,说明曹雪芹写这部书,是有坚实的生活依据的,不仅人物有原型、事件有原型,细节乃至道具,都有原型。不过这三种解释里,我个人认同第一种。用今天的话语来说,就是脂砚斋在强调这一个细节写作的著作权,凤姐点戏这一笔的著作权不属于曹雪芹,属于脂砚斋。当然在那时候写《红楼梦》这样的书是寂寞的事,不但无名无利,还要担风险,曹雪芹和脂砚斋不存在著作权纠纷,他们亲密合作,互相激励。脂砚斋写下这条批语,应该是比较晚的时候了,多少也有一些调侃的味道。这条批语,也使我们知道《红楼梦》成书有着复杂的过程。写了十年啊!脂砚斋也是反复地抄阅评点,那些批语不是一次写下的,最早的和最晚的之间会差很多年,写这条批语时,脂砚斋觉得作者以及其他能陆续接触到书稿的人,大都把自己执笔写这个细节的情况忘怀了,就特意发出感叹,在伤感中记载下成书的艰辛。
脂砚斋在编辑过程当中,写出的批语数量很大,方式非常多,有总批、回前批、回后批、眉批、侧批,还有双行夹批,在大字写出的正文当中,夹进用双行小字写下的批语,有时候还用红颜色的墨来写批语,叫朱批,在回目前面,有时候还写出诗词。可惜现在的古本上的批语虽然保留得不少,可是丧失的可能更多,原因是在辗转抄录的过程当中,负责誊写的人觉得太麻烦把那么多形式复杂、分散各处的批语逐一按原样抄下来也确实很费工力,还有就是抄书的人对批语的价值缺乏认识,不懂得这是一部奇异的书,脂砚斋的那些批语与曹雪芹的正文有着血肉相联的关系,于是在抄批语时偷工减料,甚至把批语全部省略,只录正文。所以,现存的各个古本上,有的回里批语很少,有的回几乎一句批语都没有了。当时抄书也往往不是一个人抄,全书篇幅很大,由若干人分抄,不嫌麻烦或者看重批语的抄手,就多留或全抄批语,偷懒的就抄成没有批语的“白文”。还有一个人念几个人听写的产物,那样的抄本往往更轻视批语,呈现的面貌就更差了。
尽管在流传的过程里,脂砚斋批语有很多流失,但现在我们所能看到的还是不少,不算双行夹批,光是各种古本里可以找到的基本不重样的批语,就有一千八百多条,这些批语的内容非常丰富,是我们理解《红楼梦》文本内涵、写作依据以及创作过程的宝贵财富。
脂砚斋对曹雪芹在书中表达的重要观点,提出了权威性的阐释。仅举一例:第五回里,警幻仙姑提出了一个概念,叫做意淫。意淫这个词,现在你打开平面传媒也好,特别是你打开电脑,看网络上的语言也好,往往都把它当做是一个贬义词。这是望文生义,认为意淫既然由“意”和“淫”两个字组合而成,一定是“意识里淫荡”的意思,说某某人意淫某某,就是指斥这个人心术不正,在心里头去猥亵别人,甚至想跟别人发生不正当关系,很卑劣,很下流。意淫这个词是曹雪芹发明的,他在《红楼梦》第五回里,通过警幻仙姑之口说出来。请您仔细读读《红楼梦》原文,体会一下,你就会发现,在曹雪芹笔下,它是一个褒义词。脂砚斋对曹雪芹杜撰的这样一个重要语汇,进行了最权威的解释,先说“二字新雅”,然后说:“按宝玉一生心性,只不过体贴二字,故曰‘意淫’。”脂砚斋认为意淫等同于体贴,与“皮肤滥淫”相对立。我在《刘心武揭秘〈红楼梦〉》第二部里讲到贾宝玉时,有比较详尽的分析,这里不再展开。从这一个例子就可以看出,脂砚斋的批语很厉害,对曹雪芹的思想进行直截了当的权威性阐释。他们生活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