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吹灰。他随着柏夫人迈进殿门,柏夫人虔诚,要跪,要叩首,他站在一旁,撩起眼皮瞥了一瞥高高在上的彩绘神像,祖宗神位也请了出来,就在神像底下,一并受供。他微微低了脖子,便算是鞠躬了。

没有人敢挑他的不是。不仅这脚下三寸地没有,便是常青,军部,甚至联邦,恐怕还没有谁这样不识趣。他直了背,眼帘垂下,自然有人替他进香。他转身避开,扯出口袋巾揩了揩捏香柱的手指。往旁侧眼看去,柏闲璋、柏兰冈他们也都有人代为上香了,他们都是军人,不能有信仰,因此只鞠躬,不跪不拜。

奉星如上前挽着柏夫人起身,柏夫人侧了脚步,往他们那招了招手:“千乐,上来。”

随后她推着柏千乐的背向主事的老道长说:“千乐,你见过玄成道长。”随后她又拿了三只香,柏千乐接过,她拍了拍柏千乐的肩膀:“去告诉祖宗,以后祖宗要多看顾你。”

于是柏千乐在所有人的注目下,恭谨地鞠了三个躬,这一回他亲手上香。他如今是真正的家主了柏闲璋离核心更近,不可能再为家里的大小琐事头疼,因此旧岁阴翳一除,他迅速放手。固然权柄交递总不会十分平稳,但他强硬坚决,柏千乐也凌戾狠心谁都没想到,原来看起来还有些面软和庸的他一旦拢住了权柄,会如此迅猛雷霆。

他遣送了一批不服气的族人送了他们移民身份,但其实相当于流放,此生再无回故土之日;随后又断了一批在柏家势弱时袖手旁观甚至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的来往;过时欠款一并收回,收不回便起诉追债,不管一切人情与否;牵扯太多的生意都收手退步,家族里但凡有不干不净的污点都让他铁腕剜下。

曾经有人不甘心,抱怨到柏闲璋面前,挑拨离间地说柏千乐太年轻,做事浮躁,这是打他做之前当家主的脸。柏闲璋脸色沉下来,当场叫小黄送客他放话更加严厉:“千乐是我亲手带出来的,现在他说话,我不会有意见。你这样的讲法,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下回,我叫你们连亲戚都没得做。”

在他们同龄人的圈子里,柏千乐更是风头无两。不为别的,同样的年纪,他参军最早,立功最早,又经历了许多磨练,终于接班柏千乐也是他们这一代权贵子弟里最早接柄的公子少爷。这下子,柏千乐与他们就天差地别了,以前是同个桌子吃饭同个等级喝酒的朋友,现在跟柏千乐平起平坐的是他们的父兄这下子,所有人都莫名矮了一头。更遑论柏千乐掌权后雷厉风行的那些事迹仿佛揭开了他从前的画皮,一道烂醉的兄弟竟然底下还有如此森严恐怖的面目,叫人心惊肉跳。昭着的凶名反而掩盖了他同样越众的能力和胆魄也有人酒局上偷偷感慨,换成是他们,恐怕连柏千乐的一半都做不到。

这也都是旁话,此刻奉星如看着柏千乐肃然的背影,真有些南柯一梦的恍惚。他今天一身世家宝经典蓝色的西装,蓝得极暗,也没有什么珍珠钻石的粉末闪光,更无多余花枝金扣装饰,简单而平稳,只有浓郁的深蓝裹着他的背、他的腰,格外沉默肃穆。

其实他穿浅色很好看奉星如见过他从前一身浅杏黄的西服,黄而靠近白的颜色,别上些五颜六色的珠宝装饰,他笑得有些坏,眼里不是沉重的黑映了灯光,是清透的黄棕色,他眉棱厚眉毛重,鼻根高眼窝深,叫他这么一笑,那点瞳膜的棕亮直抓到心里,完全就是个桃花少爷的好模样。今年裁衣服的时候他对着色卡翻了许久,奉星如转出来,他依然在挑,奉星如说浅色衬他,他想了一想,摇摇头反而点向一抹深色。

“就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