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勾栏里的日子很?苦,可是她?也是从来没有离开过阿娘一天,如今日后要独自?一个人了?……她?坐着矮子牙保的车上咬着牙不?敢哭出声。
幸好阿娘没有看走眼,矮子牙保果真是个好人,把她?带到了?汴京,还把她?卖给了?沈娘子。
阿桃从帘子缝里出神地望着那女子,脑海中全?是过去和阿娘、嬢嬢在一起的日子。
彩波嬢嬢会给她?缝布老虎,搂着她?唱好听的曲子哄她?睡,碧仪嬢嬢每回出去陪客唱曲,都会挑客人没怎么动过的好菜,用食盒装了?带回来给她?吃;她?每长大一岁,阿娘和嬢嬢们都会凑钱为她?裁新衣、还会偷偷收买厨役,煮添了?两个蛋的汤饼给她?吃。
这样痛苦不?堪的人生?路,她?与阿娘、嬢嬢们相依为命。
她?是因阿娘和嬢嬢们相互帮衬才活下?来的。而嬢嬢们和阿娘似乎也因为她?,在最肮脏悲惨的境地里有了?慰藉。阿桃始终难忘,后来,彩波嬢嬢病得只剩一把骨头,临走前,却?对阿桃说:“这辈子幸好有你,没白活一场。”
阿桃嘴角尝到咸涩的味道,才发觉自?己落下?了?泪,她?赶忙用袖子抹去。
外头那女子也已吃好了?。
她?一直埋着头,吃得又安静又斯文,来沈记吃汤饼的食客每回都是嗦得呼噜呼噜响,这女子却?无声无息,吃得很?慢,好似从没吃过这样的好东西,每一口?都细细品味。
阿桃见她?放下?筷子,忙出去收碗筷,顺带收银钱:“娘子吃好了??一共二十文。”
那女子却?低头呐呐:“没带银钱。”
阿桃惊诧道:那…那要不?叫我们家伙计跟您回家取钱去?”
那女子犹豫了?会儿,幕篱下?的眼眸似乎越过阿桃看向了?不?知何时站到了?柜台边的沈渺身?上,有些迟疑地看着沈渺道:“我能不?能留在这儿,以工抵债?”
阿桃眉毛一挑,面上泛起愠色,刚要张嘴,就?听自?家娘子的声音笑盈盈从身?后传来:“行啊。”
“什么?”阿桃吃惊地扭头看向沈渺。娘子吃错药了?,这人可是吃汤饼不?给钱哎!
沈渺实在快忍不?住了?,笑着扬了?扬下?巴:“既然?决定要留下?,便将幕篱摘下?吧,也好让我瞧瞧你。”
这样的反常举动让阿桃心?里忽然?漫起一阵难以置信的悸动,她?僵直地转过头来。
那女子依言低头将幕篱摘了?下?来,重新抬起头时,秀气白皙的瓜子脸上,一双丹凤眼都哭得红肿了?,方才吃汤饼,她?几乎是在吃眼泪拌汤饼,可还是一口?一口?吃得精光。
那可是女儿亲手给她?端来的汤饼。
看清了?女子的面目,阿桃啊地大叫了?出来,眼泪夺眶而出的同时,人也飞跑了?过来。她?紧紧地搂住了?阿桃娘,嘴里还不?住地哭嚷着:“娘你怎么来了?,你来了?不?告诉我!阿娘,阿娘你好不?好啊?我走了?以后,荀妈妈有没有欺负你?呜呜呜”
她?好多次梦见过阿娘,梦见她?回来带着她?逃跑,梦见她?终于攒够了?钱赶回大名府,却?只能背走一块碑,好多次都是在梦里哭着就?醒来了?。
如今真正的、活着的阿娘就?在阿桃面前,她?明明也过得很?好、沈家所有人都对她?好,可她?还是又突然?委屈了?起来,酸涩翻涌直冲鼻腔。
她?问不?下?去,抱住亲娘嚎啕大哭。
“我太想你了?。”
“我明明长大了?,我能自?己挣银钱了?,我什么都学会了?……”她?把自?己紧紧地埋进?娘削瘦的颈窝里,哭得满脸都是鼻涕和眼泪,“可我还是好想你啊。”
***
沈渺悄悄地走出了?院子,漫步往西巷去。
她?留阿桃和她?娘单独好好叙叙旧。
老巷子清凉,隔绝了?外头的溽热,沈渺踩着不?算特别平整的碎石路,心?里也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