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溪走上前,用天子杵,做匕首,捅穿了巨龙心脏。

巨龙闭上眼,漫漫金光化飞灰,龙的骨架,圈住云歌的最后一任帝王。

施溪弯下身,对上瑞王涕泪横流,狼狈惊恐的脸,轻声说:“你错了,叔公,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现在你死后,这世上,就再也没有卫家人了。”

他用天子杵,杀死了他最后的亲人。

卫国宗室,从此,空无一人。

天子杵贯穿心脏,瑞王死不瞑目,扬起脖子,嘴里发出“嚯嚯”的喘息。他双眼狰狞地看着施溪,面目扭曲,好似要化作厉鬼向他索命。

而施溪安静和他对视,下一秒,抬起手,轻轻帮他合上了双眼。

施溪脸上、身上、手上都有血,他的血和瑞王的血融合在一起,一起流入皇陵的土地中,殷红冰冷。

这里的椁室有些是用泥土做的,有些是用木头做的。金龙死去,瑞王死去,那些被帝王召唤出来的死侍都簌簌化为湖水。

阴冷潮湿,像下了一场雨。施溪在和巨龙的打斗中,早身受重伤。

他再也无法支撑身体,插剑于地,吐出一口血来。

他长发落下,脸色苍白,安静看着地上的血,久久不言。

云歌啊……他离开地下,闯荡天下的第一站。

他还未曾见过这六州的繁华,先目睹了盛世的衰败。就像他还不懂什么叫桂花载酒的少年游,先知道了,传奇的答案。

雨水一滴一滴落在龙骨上。哒哒,哒哒,像是云板传丧,一声,一声。

施溪深呼口气,平复心情,决定不再久留。

杜圣清马上要过来了,他得赶紧走,回墨家机关城。

施溪擦了擦血,拔剑起身,但是他站起来的瞬间,身体就僵住了。

血液一寸一寸凝固,灵魂冰冻三尺。

他身后来了人。

那人的视线,饶有兴趣落在他身上,似感怀,似叹惋。

杜圣清说:“柳从灵真是瞎了眼。我二十岁的时候,可没有你这种魄力啊。”

施溪拳头捏的指骨发白,他转过头去,终于亲眼见到了他这位,素未蒙面的生父。

六阶圣者,可以永葆青春,但杜圣清显然不是在意相貌之人。所以他两鬓有几丝几缕的白发,也没有在意。可即便如此,杜圣清依旧是风流清雅,年轻的,他身着银紫色的长袍,见了施溪后,把折扇收入袖中,唇未语先笑,提醒说:“你取了天子杵,都不做点善后工作的吗?”

杜圣清偏头,一挥衣袖,像个帮儿子收拾烂摊子的父亲,把所有马上毁灭坠落的事物拖住,让它们凝固于空中。

“走吧,这里马上就要塌了。”

施溪嗓子暗哑,说出每个字都像是从刀尖滚过:“……杜圣清。”

杜圣清弯唇,笑看他:“你喊我什么,这么没大没小的吗?”

施溪忍住想吐的欲望:“你休想从我这里拿走天子杵,除非我死!”

杜圣清倒是不和他争:“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也只会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想要就给你吧。来,跟爹过来,爹带你去找卫国皇陵真正的好东西。”

杜圣清捋起袖子,从地上,取了根龙骨当顺手武器。他做这个动作时,格外潇洒随意。

不像是那机关算计、阴狠毒辣的野心家,倒像是个带着儿子去田间探险,平易近人的父亲。

是啊,杜圣清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不会像瑞王那样高高在上,也不会像卫姜那样疯疯癫癫,他甚至不需要装模作样,因为对他来说,除了成神外,一切名利荣辱都是过眼云烟。

施溪一动不动。

杜圣清笑看他一眼:“我要是真想对你动手,你早趴地上了。那么紧张做什么?”

施溪抿紧唇,后退一步。

杜圣清觉得他挺好玩,叹息:“我的亲儿子啊,你但凡聪明点,都该知道。听我的话,是你现在唯一活下去的机会吧。”

施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