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子瑜低头,在山脚,看到了那个他引来云歌的人……

而正在布阵的玄清道人,突然被人打断施法,猛地愣住。

他难以置信,抬起头来。

地宫内,杜圣清再一次问施溪:“作出决定了吗?”

施溪:“我很早就给了你我的答案。”

杜圣清要笑不笑:“也罢,看来我杜某注定要绝后了。”

他从石头上站起身来,脸上的笑容淡去,眼睛锁向施溪。眼神有些不解,又有些怀念。施溪的五官有一些依稀可以看见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杜圣清从袖中取出折扇,如闲庭散步般,朝施溪逼近。

“你就算是虚与委蛇,也不该拒绝我的。”

“我想杀你并不是被你激怒,只是我突然想到了一些事。”

“我当年杀父是为了证道,而你母亲杀父是为了篡位。那么你呢,施溪,有一天,你会为了什么杀死我?”

“这像是一种血脉的轮回。”

“我不想留这样的隐患。”

杜圣清手中折扇,连扇柄都是刀刃做成。

他合扇,把它作为一件刺刀,玩弄于手心。

白色的扇面不是纸,而是葬礼上用的素缟。

“我前几年,从楚国名家得来这一件神器,名曰【吊唁】。”

“就当是我,为你、为卫家、为云歌,献上的祭品吧。”

他不会轻视自己的孩子,就像他不会轻视二十岁的自己。

他知道,自己的隐忍,狠毒,也知道自己的天赋,未来。

所以杜圣清并不轻敌,出手,就没想过给施溪一丝一毫的活路。

【吊唁】在他手中旋飞,破空而去。

施溪后仰脑袋,避开刺刀的致命一击。可他仰起头,只见【吊唁】在他上空开扇,扇面上的黑色悼文如水一般涌动。而后,一双无形的手,开始一节一节撕扇。

纸张哗啦啦落,这一刻施溪耳边听到了无数人的哭声,有稚子,有老人,其中最悲戚的,是那专为丧事而来的哭婆。

名家,名家。言灵者,说出的每句话,都是一种烙印。

更别提这是葬礼上的悼亡词……

如今这些吊唁,都是送给他。杜圣清一出手,就毁了一件名家神器。释放杀机,为了杀他。施溪被【吊唁】所诅咒,他感觉自己的脚已经被白布绑了起来。他只能转动眼珠子,头痛欲裂,听着他的“妻子”“儿子”“亲朋好友”都过来奔丧。

而现实里,他的亲生父亲,遥遥看他一眼,冷漠残酷,便不再管他了。

闭嘴,闭嘴!

他脑袋要炸开,可是被“吊唁”缠身,他除了浑身发抖,什么都做不了。【吊唁】的杀机,不是像【玄天木】或者【心弦】那种范围伤害,它是只针对一个人的诅咒,逃无可逃。

他该怎么办。

吊唁声已经哭到要为他下棺安葬了,马上他就要死了。

施溪痛苦地蹲在地上,眼中蕴了一层眼泪。名家的诅咒,从开口的那一刻起就生效。他痛到浑身发颤,连天子杵都握不住……可他不能死在这里。

施溪耳边都是哭声。真真假假,此起彼伏。

云歌城的人在哭,葬礼上的人都在哭。

所有人都在哭。

施溪这一刻,心脏和灵魂跟着一起发颤,他泪水止不住,恨不得立刻死去。

最后他抬起头,目光冰冷看向了那面湖。

吊唁声里,哭婆绑住他手,堵住他的嘴,跟他说黄泉路远,要吃好喝好地走。

施溪死咬牙关,元婴脱壳,以此赌命,强迫着自己,跳入湖水中。

湖水溅起大浪。

施溪又一次看到了幽蓝湖水中,那无数沉棺。

……救一下我吧。

他恍恍惚地的想,如今他被吊唁诅咒,又身受重伤,连千金的杀机都放不出。他的眼泪落入湖中,可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