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长大了我才知道,生活更多是一种内在的状态。如果你内心觉得痛苦,那无论逃去哪里都不会快乐。”

“你没见过你父母?”霍楚沉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荆夏摇头,“没见过我爸爸,我妈妈是唐人街上的一个黑工,在我很小的时候生病去世了。我对她印象不深,所以也谈不上什么感情。”

耳边传来酒瓶晃荡的轻响,霍楚沉仿佛没听到荆夏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荆夏将侧颊靠在手臂上,转头看他,“你呢?你为什么改名字?还有你手上的伤和你的父母有关系吗?”

霍楚沉没回答,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气氛变得很压抑,仿佛连风都沉重起来。

荆夏这才担心自己的唐突,软着嗓子试探道:“这个……你不想说的话也可以。”

“霍是我妈妈的姓,”霍楚沉淡淡开口,声音散在风里,有点缥缈。

“嗯,”荆夏点头。

他放下手里的啤酒瓶,看向远处的海,好似落入了什么深远的回忆。

记忆里那个叫洛希·卢奇亚诺的男孩,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父亲是前纽约黑手党教父级别的人物,商业版图横跨南北美洲。

他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从小就展现出来非凡的音乐天赋。

家里最小的儿子,被父母捧在掌心上,霍楚沉从没想过要继承父亲的衣钵,直到十四岁那年的那个冬天。

莫斯科大剧院里,一曲《拉赫马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谢幕,同时戛然的,还有少年成为钢琴家的梦。

他是从当晚的国际新闻得知父母的死讯,一家四口,父亲和哥哥被人从阳台扔下去,母亲和姐姐被人轮暴致死。

如果人间有地狱,那一定存在于被无限拉长的时间之中。心是空的,手是抖的。

他好像被困在一个永远出不去的平行空间,一遍一遍经受凌迟。

有时候他也会想,如果说父亲作恶多端,他命该如此,那无辜的姐姐呢?

她也才十六岁呀。

莫斯科的冬天,飞雪如扯棉,落在地上,很快就是一人高。

走投无路的他被仇家找到,他才知道父亲是被自己曾经最信任的手下背叛了。

他们想要得到父亲的商业秘密,把他关起来,用尽各种折磨手段。

可是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从懂事开始,父母就希望他能脱离黑手党,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最后这帮人终于相信,从他这里什么都得不到,把他关在笼子里,扔在郊外的密林里等死。

十根手指的指伸肌腱全都被挑断了,伤口深可见骨,又被冻得组织坏死,能保住手指不被截肢都是万幸。

那天,在莫斯科的私人医院里,他看着贝斯哀伤沉痛的眼,知道这一生,将不再受自己左右。

贝斯带来了父亲留下的市场和供货商资源,同时也带来了一则国防部的“邀请”。

所有国际军火商的背后,永远站着一个政府。

因为军火左右着战争,而战争左右着政治。

他们需要一颗棋子来满足政治的野心,更需要一条走狗,来做他们不能做的事情。

走私军火给联合国发布了军火禁售令的地区、支持政府明面上反对的势力,以拉长战争时间、甚至煽风点火鼓吹地域冲突,让政府可以介入他国政治……(注1)

上帝太忙了,要看顾世界上那么多善良的人,从来都顾不上名字是洛希·卢奇亚诺的他。

既然如此,他只能和撒旦交易。

代价是出卖灵魂。

从此以后,那个梦想成为钢琴家的小洛希死了,孤独而绝望地死在莫斯科郊外的那场大雪里。

他以霍楚沉的身份重回纽约,利用父亲留下的资源贩卖军火,甚至把版图从美洲扩展到非洲、中东……

可是心里的那个沙口却越来越空,面具戴久了,长到肉里,让他忘了自己本来的样子,直到眼前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