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你看,爹又能走路了!”
李贵兴奋至极,正要学着走两步,脚下一个不稳,重重摔了一跤。
李桃花不去?扶他,冷言冷语道:“以后?多练练,摔死了我可不给你收尸。”
李贵不仅不叫唤了,还嘿嘿发笑,撑着拐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自?己搀扶起来,对李桃花说:“闺女,爹学会了,爹拄着这?两根拐棍能走能动?,以后?就?不用你每日来回伺候了。从今天起,咱们父女齐心?协力,再把日子?过得红火起来,就?像从前一样!”
听到“像从前一样”,李桃花的心?梢动?了动?,但等抬头看到李贵的脸,被卖入红杏楼的画面历历在目,她还是难抵厌恶,转过身道:“练你的拐杖吧,我走了。”
“闺女慢走!”
……
李桃花走在大街上,假装听不到耳旁的窃窃私语。“狗官”许文壶被逼走了,她这?个狗官的好帮手自?然也得不到其他人什么好脸色,但她到底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加上从小?性情彪悍,明面上没人敢与她为难,最多背后?嚼舌根子?。
“你们看她那副样子?,怎么不接着狂了?”
“狗官一走,她就?成霜打的茄子?,狂不起来喽。”
“活该,做女子?最忌讳要强,她就?是太要强了,比老爷们还强是要倒大霉的,我看以后?谁还敢娶她。”
李桃花双目发直,静静看着脚下这?条自?己走了十七年的路,逐渐感到一切都?无比陌生。
走到新开的木匠铺门?口,她摸向腰间荷包,发现里?面竟是空的。
她将荷包取下,干脆往外倒,却一个子?儿都?没有倒出?来。
“奇怪,我钱哪里?去?了?”李桃花狐疑起来,可紧接着,她就?想到自?己给李贵擦洗身体时的场景。
她心?里?咯噔一声,大步跑回到八字胡同,待到住处,她气喘吁吁往房中?一看,只见刚换好的被褥干干净净,上面不见了李贵。
她又在院子?里?找,在院子?外找,就?是没有李贵的身影。
哪怕那个可怕的念头已经?在脑海里?炸开,但李桃花还是不愿将心?里?那块石头落下,她安慰自?己:可能是到外面透气去?了?躺那么久,是该动?弹动?弹了。
意识到自?己在替李贵找补,李桃花将牙一咬,把全部自?欺欺人的安慰推翻,转身便往街上跑去?,一直跑到人声鼎沸的赌场门?口。
她往里?仔细打量一遍,没看到李贵,正要松口气离开,背后?便忽然传出?李贵的声音“大!大!大!大!大!”
李桃花僵硬地回过脸,循着声音望去?,总算在一堆赌徒里?找到李贵的身影。他双目爆满通红血丝,头顶青筋炸开,嘶声力竭,用仅剩的那只手拼命捶打赌桌,唾沫横飞地嘶吼:“大!大!大!大!”
一声大响,骰盅落桌,荷官高呼:“小?”
李贵哀嚎一声,拳头险将赌桌砸出?个窟窿,咬牙切齿又从兜里?掏出?一把铜子?,“再来!”
赌坊外,烈日灼心?。
李桃花就?这?么驻足看着眼?前一幕,汗水蛰入眼?睛,刺挠发疼。可她没有震惊,没有失望,甚至内心?没有一丝波动?。
她看着李贵那副走火入魔的样子?,只是笑了一声,而后?转身,走了。
步伐迈出?的瞬间,她看着前方,表情变得无比坚定,好像下定了某些决心?。
*
雨过天晴,山间小?道泥泞难走,驴蹄子?陷进去?要拔半天,只能牵着走。
过了前方的高坡,便算彻底走出?了天尽头。许文壶却忽然回头,眺望来时方向。
“公子?,您在看什么?”兴儿问。
许文壶的目光悲伤而复杂,轻声道:“在看天尽头。”
想他许文壶上任至今行事问心?无愧,没想到最后?竟落到这?么个人人喊打的下场。
愤慨,怨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