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花惊诧地看?向那一双双眼睛,理直气壮道:“我没说错啊,这都这么晚了,反正栓子也找到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不能等到天亮再说?都多长?时间没合眼了。”

说完也不管其他人,自顾自转身走了。

许文壶看?了眼孙二和老孙头?,短暂犹豫了下子,果?断跟上了李桃花的步伐。

柳氏原地站了一会?儿,抱着栓子也跟了上去。

躲在远处看?热闹的村民也三两散去,惨淡星光下,只剩下孙二和老孙头?。

孙二缓慢地站起来,拉住老父的手,哽咽道:“爹,夜深了,和儿子家去吧。”

老孙头?没有丝毫知觉,孙二将他往哪里拉,他便往哪里走。父子俩一高一矮,一壮一瘦,缓缓走在被?夜色包裹的小路上。

*

回到家里,最先喊困的李桃花却?最后睡觉,她从柳氏那里征得同意,把他家最后剩的半坛子黄酒搬了出来,又捉了只鸡炖了,还顺带把他家的最后一点腊肉和腌鱼给蒸了,做好?了菜,她在屋门外?支起一张桌子,把菜都摆上去,酒倒好?。

兴儿以为?这是特地做给大家伙的夜宵,两眼冒着光便要伸爪子撕鸡腿吃。

李桃花照准他的手便打了下子,将他赶回了屋里。

她朝院子外?的孙二喊了声,道:“孙大哥,你过来。”

孙二带着老孙头?在外?晾尸臭,闻言叮嘱老孙头?不要乱动,自己回到院中,一步三回头?,问李桃花:“怎么了李姑娘,是要我去喊其他人出来吃饭吗?”

李桃花摇头?,“这桌饭菜没有别人的份儿,是我专门做给你和你爹的。”

孙二面露不解。

李桃花叹了口气,将手里的筷子塞给了他,点到为?止道:“天亮之前,把所有的遗憾都结清吧,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孙二愣了一愣,沉默许久,转身回到了老孙头?的身边,忍住哽咽,竭力用还算轻快的声音说:“爹,吃饭了。”

李桃花抬头?看?了眼天上有些暗淡的星光,打了个哈欠,伸出手锤了锤酸痛的肩,总算回屋睡觉。

*

“爹,你快吃,这是咱家以前一年才能吃上一回的鸡肉。”

虫鸣稀疏,夜风清凉,仿佛回到幼年,忙完一天农活的惬意夜里。孙二夹了只鸡腿到父亲碗里,自己端起酒碗喝了口,叹出口长?气,望向老父道:“小时候不懂事,每次一吃鸡,见您专啃鸡爪子,以为?是您爱吃,长?大后也总把鸡爪子留给您吃,直到成亲有了栓子,才知道不是您爱吃,是鸡爪子肉少,肉多的,您不舍得吃。”

桌子的对面,老孙头?静静站着,一动不动。

他的膝盖弯不下去,他的嘴张不开?,他用枯瘦如柴的手把鸡腿拿起来,不往嘴里塞,只在手里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