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话,忽然很庆幸此刻马车里的?黑暗,因为她知道,如果她能看清许文壶身上?的?伤,那她话说到一半就一定会哭出来。
漫长的?安静里,除却逐渐缓停下的?车轱声?,便是两颗心?跳动的?声?音。
有一个瞬间,不知是否为错觉,李桃花竟听到许文壶的?心?跳空了一瞬,她连忙去拉许文壶的?手?,直到感受到上?面微弱的?温热,才渐渐松开,长松一口气。
“桃花,你怎么了?”许文壶隐约能明白她的?行为,但还?是忍不住问。他喜欢听她说话。
李桃花喘匀了气,说:“许文壶,你会没事的?。”
语气比起安慰他,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你会没事的?,”她喃喃重复着,“会没事的?……”
车内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但许文壶能想象得?到,李桃花脸上?无助的?表情。
他忽然,好想抱她。
这时,马车停下。
许忠和秦氏的?声?音旋即响在车外,待等帘子掀开,看到许文壶的?那一刻,他们夫妻俩先是欣喜,可?等看到他一身的?血污,便再没支撑得?住,同时哭出了声?。
李桃花心?里是想安慰人的?,但风凉话说习惯了,张嘴便是句:“他还没死透呢,你们晚点再哭也不迟。”
秦氏和许忠连忙收了声?音,唤来小厮帮忙,一起扶许文壶下马车。
待等郎中赶到,天都即将大亮。
许文壶自下马车便昏迷过去,诊断后,确诊为失血过多,加上?伤势太重,已逼内脏,说是九死一生都不为过。
郎中叹气道:“公子体弱,但凡再多挨一下,大罗神仙来了也难救。”
许忠惊出一身冷汗,久久无法回神。反应过来以后,走到李桃花面前,径直跪了下去。
李桃花一心?只有许文壶的?伤势,突然有这一出,根本不知所措,忙去搀扶许忠,撑出轻松的?口吻,“您这是干什么,我现在对你们许家来说好歹也是个功臣吧,您用得?着这样折我的?寿?”
许忠泪若雨下,“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感激李姑娘的?大恩大德,三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指望,我真的?难以想象,他若出事,我余生该如何度过,死后又该如何去面对爹娘,”说着便不住磕头,“多谢李姑娘,多谢李姑娘……”
李桃花扶不起来人,便赌气道:“您若再不起来,那我也只好跪下磕回去了。”
秦氏忙将许忠拉了起来,无可?奈何地?说了他两嘴。
天色熹微,郎中开始为许文壶上?药包扎,李桃花也被秦氏催促歇下,安排的?房间就在许文壶的?屋子隔壁,方便她随便过去看他。
李桃花累了一天一夜,本以为会沾枕头就着,谁知躺下以后无论如何都来不了困意,满脑子都是许文壶一身是血的?样子,好不容易眯着了,又梦到许文壶跟她告别,吓得?她起来就往他的?屋子跑,趴在他胸口听了半天心?跳声?,心?情才缓慢平复下去。
一直这么反复几次,最后李桃花是生生累困的?,都懒得?回床上?,趴在许文壶床前便睡着过去。
再醒来,日头已上?三竿,许文壶还?没醒。
李桃花揉着惺忪的?睡眼,静静盯着他的?侧颜发?呆,内心?中是久违的?平静。
她忽然感觉,如若永远和他这样安安静静地?过下去,好像也还?不错,就是不知道他这身子骨还?能不能用,本来就文弱,又受这么多折磨,万一真不行了……
李桃花的?脑子里不知想到了什么,脸倏然臊得?通红,不敢再看许文壶,两只手?紧紧捂住了脸。
这时,许文壶双唇翕动,喃喃呓语道:“桃花,桃花……”
李桃花赶紧再看他,先是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没有生病烧坏脑子,便轻声?回应:“呆子,我在这。”
许文壶渐渐睁眼,看到她以后,兀自怔愣许久,然后动手?,掐了自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