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曜识字,见别人在看公文,也过去看了看,顺便给老爹讲了讲。

上头写的和里正提过的差不多。

裴曜摸摸下巴,心道这回从上到下都耳提面命,不止口传,也有盖了官印的明文。

他咂摸出一点东西,看来朝廷是要严格施行了。

也是,费这么大力气育种,又逐步往大夏朝的角角落落推行、广种,若不严些,懒汉领了东西不去栽种,直接吃进肚里,什么也不剩,岂不是成了笑话。

十里八乡的人都往镇上赶,天亮之后,衙门这一条街上,到处都是人。

衙门大门一开,差役们挎着刀出来,排了两行,一个个瞧着都不好惹。

而衙门里面的地上,就能看见堆积成山的种薯。

穿官服的县衙大老爷和师爷出来,性急的庄汉连声问道:“知县老爷,甘薯要如何领?”

师爷在旁边喊了几声静一静,便高声说了几句。

有人抬出来好几张长桌。

很快,会写字的长衫汉子便在桌子后面坐下,翻着户籍册喊了几声,例如“张村”、“沟李村”之类的村名。

这些都是芙阳镇管辖下的村子。

各村的人听见,连忙在对应的桌前列起长队。

裴曜和裴有瓦听到“湾儿村”后,飞快找了过去,排在较前的地方。

裴有瓦带了户籍凭证一枚刻了字的竹牌。

两人按捺住兴奋,轮到他们后,将竹牌递交,记册的中年汉子和户籍册上一比对,见无误,就将竹牌还回去,提笔记下户名和“已领”二字。

他身后的差役在称斤,裴有瓦一直在看,见称好了,立即将竹篮放到跟前,差役便将秤盘里的甘薯倒进他篮子里。

裴曜见除了在上头坐镇的大老爷,官差衙役们都秩序井然干活,没一个为难庄稼人的,便知道自己的猜测不错,朝廷确实将这事看得很重。

裴有瓦在前头,不用他多操心,于是看了看周围,在角落发现一个不起眼的人后,莫名的,他多看了两眼。

对方戴着斗笠,身着短褐,一副农人打扮,个头不高不矮,劲瘦结实的身材,在人群中算不得起眼。

裴曜心里头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没有消失,他皱起眉,依旧疑惑不解,怎么越看越像个“练家子”。

在对方鹰隼一般的眼神盯过来后,他心中忽然一动。

那人看清只是个乡下少年,模样倒是不错,眼神清明,没有丝毫戾气,满眼都是好奇,到处张望,便稍稍放下戒心,不再在意。

裴曜被那个人锐利的目光警醒了一下,确实不该胡乱盯着别人看。

要看,也不能这么明显。

他收回目光,往别处瞅了瞅。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个人到来后,坐在椅子上的县令老爷不自觉坐直了点,还捋着胡须,对手底下的众人说道:“切勿急躁,户籍、账目都要一笔笔记好。”

“是。”官差们齐声答应,手上活依旧没停。

裴曜一脸的若有所思。

五斤种薯不多,但领到的农人一个个都很高兴。

从人群中穿出来的时候,裴曜不止听见一个人说甘薯的收成很高,甚至一亩下等田都能收七八百斤,要是年景好,千斤都有,更别说中等田和上等田。

不过芙阳镇的人也都是从别处听来,毕竟甘薯今年才到燕秋府以及相邻的梅朱府。

裴有瓦去年冬天在外跑商时,也听那边的人说过,甘薯确实是收成高的好东西。

在镇上没有别的事了,两人往回赶。

裴有瓦笑道:“不说八百斤,下等田要是一亩出个五百斤,得养活多少人,再不愁饭吃了。”

他想了下又说:“照他们说,一斤种薯要是出六七斤,哪里需要五年,二三年就能种出来五分地了。”

裴曜也笑了下,这东西要是真收成高,以后说不定就成主粮了。

他生在农家长在农家,耳濡目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