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恒有些心虚,低声唤道:“伯祖父。”

谢彦成的神色稍稍缓和,拍了拍甄恒的手臂,道:“伯祖父今日有事,过几日再来看你。”

甄恒点点头:“嗯。”

谢彦成离开后,这一整日上值都没心情,挂着张脸,下属们见状个个噤若寒蝉,做事愈发小心翼翼。

谢彦成憋着一肚子气回谢府,饭都吃不下。

孙宜屏退下人,为他斟了盏茶,柔声问道:“怎了?谁气到你了?”

谢彦成心中实在难平,却又觉得此事甚是丢人,难以启齿。想着妻子口风严实,便都跟孙宜说了。

孙宜震惊不已,久久没缓过神来,问道:“恒哥儿真的还活着?”

谢彦成哼了一声,道:“这小子,今日见了我还想装不认识!”

谢彦成想起来,还是气,恒哥儿那么小一个娃娃时,他便带着念书了。

教恒哥儿念一遍,恒哥儿便能立即背出来,还从不哭闹,这般乖的孩子,如今跟了亲娘,竟不想认他这个伯祖父了!

想到这里,谢彦成忍不住重重拍了一下几案,道:“这父子俩,都胳膊肘往外拐!”

当夜,谢彦成又睡不着了。

瞪着帐顶直叹气。

恒哥儿活着,固然叫人欢喜,可成了别家的子嗣……

如今谢家孙辈中,个个资质平平,若再无可造之材,家族荣光恐要断在这一代了……

可事已至此,气也无用。

寻真那里,大早上的,就被一声怒吼吵醒了。

从床上坐起,听声音,是从书房传来的。

寻真在窗前望,不多时,便见谢彦成从谢漼书房出来,还与小恒碰上,说了几句话。

两人交谈几句后,谢彦成便离开了。

谢漼进卧房,见寻真神色担忧,问道:“吓到真儿了?”

寻真:“嗯,刚听见好响的一声,他骂你了吗?”

谢漼:“二伯只一时接受不了,过些时日就好了。”

寻真点了点头。

谢漼:“不出几日,他定会再来见恒哥儿。”

寻真:“好。”

几日后,谢彦成果然登门。

书房中,谢彦成与甄恒聊了几句,便开始考校学问。甄恒对答如流,谢彦成眼中的赞赏越来越浓,心道,恒哥儿如今的学问,足以应试了。

谢彦成越看越满意,恒哥儿这般乖,不像他那个爹。

可惜,这么好的苗子,却成了别家的孩子。

想着想着,不禁长叹一口气。

甄恒:“伯祖父,你怎了?为何叹气?”

谢彦成:“无事。你爹娘可有为你谋划?何时准备下场?”

甄恒道:“我娘说,由我自己决定。我还想多学两年,等学问更加精进些,再做打算。”

谢彦成听了,心中又是一叹,如今张口闭口都是娘了。

他这乖侄孙,大抵是真的回不来了。

谢彦成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年底一日,有人登门拜访。

瑞宝:“大人,外头有人找,说是您的好友。”

寻真正在书房看书,闻言抬头,问道:“谁啊?”

瑞宝:“姓范。”

范岂?

寻真望向窗外,空中不知何时已飘起雪花。

“请他进来吧。”

过了一会儿,瑞宝又折返,道:“那位大人说了,只同您讲几句话,不必进屋了。”

寻真:“哦。”

寻真撑了一把伞,发现没什么用,雪粒还是斜飞过来,扫到脸上。

寻真抹了一把脸,收了伞,披上斗篷,带上帽兜,小跑出去。

范岂立在门口,他也没撑伞,头上落了一层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