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熟悉的秦销,从不故意释放凌厉的气场。他脸上总是带着温柔礼貌的微笑,眼中对一切兴致勃勃的。
高高在上的玩味,一切尽在掌控的傲慢,再加上语言还带有地域特征明显的“贫”和“损”,以至于大多时候,他都像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
“……”
不知是不是回避,秦销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开了,淡淡地望着远方的海鸥。这个冰冷的眼神与方才他垂眸看白兰花的那个瞬间在汪悬光倏然眼前重合。
那是潜意识中难以掩饰的空洞、生冷、视万物为死物。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故意将那句“陪我睡觉”说得下流,用来掩饰不愿让她知晓的变化。
“事情总要真正经历才会懂得。”汪悬光也敛去眼中的笑意,认真道:“我以为我可以毫无负担地用仙女教母脱身,把所有后果都推给罗伊。直到奔月直播那天,你用盗版蜘蛛彻底毁掉仙女教母,我才意识到,原来我舍不得。”
秦销:“舍不得仙女教母?”
汪悬光:“舍不得坑罗伊。”
答案在意料之内,秦销面沉如水,开口时也语气四平八稳:
“汪盏摘除器官那晚,你特意带我提前离开。等我的人撤出医院,你就把她藏了起来。军都山那夜,你可以给她换上你的衣服,让她随水漂走。可你没有亵渎她的尸体。
“保险箱里那颗定向炸弹,装药不到半斤,杀伤半径只有一两米。如果你无视整栋楼的承重安全,加大炸药量,我绝无活下来的可能。
“悬光,不管你承不承认,你身上的一部分特质被我永远改变了。就像两颗恒星相遇,会带走对方的一部分物质。”
一群雪白的海鸥飞过天际,化为渺小的黑点。他喉结一滚,声音微带沙哑:“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全算计,也有过快乐,是吗?”
“和你相处很舒服。”汪悬光说,“一本书不读第二遍,所以看得更仔细。我知道你必死无疑,和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也都尽情享受。”
秦销又问:“绑架、交换、爆炸……每一环都会有纰漏,VR不能模拟一切,你可能会受伤,也可能丢了性命。如果只是想要钱,你为什么不直接开口问我要?然后一杯水毒死我?”
汪悬光罕见地默然了。
她的目光落在白兰花上,许久才轻声呢喃:“那天早上,我比你先睡醒,躺在你身旁,有那么几秒钟,我是想告诉你的。”
这句话在溶洞对峙时,她说过了一遍了。
秦销紧盯着她:“但是?”
窗外海鸥的啼叫声在风中飘渺,室内没有传来回答。
汪悬光深深地抽了口烟,细白的手指一抖,烟灰簌簌落下。
她不需要避开“问男人要钱”来标榜独立,也没有苛求完美落幕的精神需求,扫描军都山的沉没成本太高更不是理由。
也许在另一个平行宇宙中,那天早上,她向他托盘而出,没有枪击与爆炸,也没有红色家族倒塌带来血雨腥风,他们依然同坐一桌喝酒聊天。
可是在这个宇宙里,她遵循着一种野蛮的本能。
夕阳沉落海面,水上浮了一层金红的油脂,慵懒地晃荡着。汪悬光那双无机玻璃般的眼珠深黑明亮,清冷的声音从薄唇中泻出:
“‘但是’,那只是一丝迟疑,我要钱,也要摆脱你。”
秦销紧盯着她,立刻接了一句:“当时在溶洞里,你拿走了麻醉枪,本可以把我击昏再溺毙,可你还是放了我一条生路。”
汪悬光微愣。
只觉一丝荒谬漫上舌尖。
这人在感动自己这方面,已臻化境,巅峰造极。
有那么两秒钟,她甚至不愿拆碎他的美梦,露出底下残忍的骨相,但一声叹息后,还是如实回答:
“你要是淹死了,那也就死了吧。你要是活下来了,你会帮我解决一切。唯一需要我做的,就是解决你。”
秦销沉声笑了起来,脸上非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