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作出淡然的模样,别开眼,避开时崤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目光:“言重了,鬼王押审战犯多有劳累,实在不必在小仙这里浪费时间。”

这是在回应鬼王一开始所说的「请罪」。不知是紧张到忘了,还是有意忽略,他甚至没叫对方起身,就直接开口想要赶客:“过往云烟,无需纠结,鬼王还是早些回去休息罢。”

时崤便在原地跪得安然。

他的神色没有显出半点不适。反倒还有闲心做戏,眉尾垂下,摆出拙劣的苦恼姿态:“虽身份有变,但到底是你我之间亲身经历,如何能当过往云烟?”

话里的内容已经有些冒犯,冒犯者却割裂地摆出一脸真诚。他不着痕迹地往前膝行了一步,微微垂头,额发在脸上投出几道阴影,语气也瞬间变得低落黯然:“此行原就是为请罪,若无法求得浮泽仙君宽谅,时某永世难安。”

“……”浮泽沉默。

性格使然,他向来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样往来应对的场面,明知眼前鬼王本质狡诈邪祟,却还是会在短暂的失神中,被其构造出来的表象所迷惑。

半晌,才避重就轻地答:“人间得以化解此劫,小仙已觉圆满。”

他没有那个定力去与时崤对视,目光无处着落,只能虚无缥缈地暂靠在案台。

自然地,也就没法发现,堂下的黑影正在悄然挪动,以膝为履,一小步、又一小步地朝着主座靠近。

“仙君之意,可是早已原谅时某的所作所为?”那鬼语调上扬,略带惊喜。

与其说是追问,在浮泽这里,更像是一种咄咄逼人的质问,搅得他发乱发慌。

原谅?何来原谅一说?他本是江流,是仙君,根本就没有诸如仇恨、愤怒这类情绪,时崤给他留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恐惧与酸涩,人间那段记忆,永远是他避之不及却又无法摆脱的阴影。

他没有办法坦然大方地说出「原谅」二字,更没有办法轻飘飘地对那段经历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