攘攘的杂乱人声从模糊到清晰,他似乎又回到了那片宽广无垠的土地上,回归到属于他的江道中。

与世间所有新生的生命一样,那时的他无畏无惧,也还不知忧愁滋味。

汩汩水声不绝于耳,是他轻灵的笑声,他亲吻石缝中开出的小花、结识扎根在周遭的灌木,偷偷观察着来去匆匆的人类。

日出的金光洒在江面上,带来柔和至极的暖,他便腼腆地朝着朝阳翻出腼腆的浪花。

那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日子,长到已经数不清多少垂髫变成黄发。再后来,他从水面之下托起了一个受伤的男孩,轻轻送到河岸上。

待到天边放亮,男孩拖着伤腿转醒,头一件事,便是俯身回赠他一个感激的吻。

那吻轻轻的,停留了很久,却不知为何,比他的江水还要冰冷。

再转眼,暖阳已经悄悄消失在了光怪陆离的梦里,原本哗哗不停的水声也回归了一片沉寂。什么都看不见,唯有身下柔软的触感没有离去。

浮泽缓缓睁开眼睛,毫无防备地,就对上一双黑沉沉、丝毫没有眼白的眸。

正拥抱着他的,不是土地、日月与参差建筑,而是鬼府的王。

那真的是一张顶好看的脸,好看到仿佛不是属于三界的生灵,艳丽与霸气共同雕刻出夺目的五官。唯有眉尾附近一颗浅淡的小痣,能与梦境中的男孩交叠重合。

鬼王见浮泽清醒,也没动,只稍稍侧头,挪开落在对方嘴边的吻,轻声笑道:“终于完成了。”

他席地坐在桥面上,后背虚虚靠着栏杆,怀中极为宝贝地圈着他的仙君,没叫其半个衣角落在地面,不知已经如此维持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