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有什么不同,墨书觉着,可能就是睡觉的时间多了一些,再就是三天里,没有说过一句话。
容钰在纸上写字,说他失声了。
大概是被楚檀折腾得太狠,叫坏了嗓子,一张嘴就是模糊不清的字节。
墨书吓坏了,连着给他喂了三天的川贝炖枇杷。
直到刚刚,容钰才说出连日来的第一句话。
墨书终于把提着的心放回肚子里,老太太一天三遍地过问公子的身体状况,大爷二爷还有两个夫人,加上淮瑾少爷和淮烨少爷也跑来好几趟,要是嗓子再不好,他都不知道怎么交差了。
他一边给容钰揉腰,一边道:“哥儿,外面天晴了,一会儿出去透透气吧。”
容钰趴在软枕上,眼睛闭着,没吭声。墨书便低头去看,然后无奈叹气,又睡着了。
“哥儿,不能再睡了,你现在一天要睡六七个时辰,再这么睡下去,身体要锈住了。”墨书把容钰叫醒,服侍他洗漱穿衣,然后将他抱到轮椅上,硬是推出去晒太阳。
天色很好,院子里的垂丝海棠经过大雨冲刷开得更艳,雨水从粉红花瓣上滑落,真真有几分娇艳欲滴的生动。
“哥儿,你看,树上有只黄色的鸟!”
容钰歪头看过去,鸟儿站在树枝上,金黄的羽毛,黑豆似的眼珠,也歪着脑袋看他。
“这是什么品种的鸟?从来没见过,颜色可真漂亮!”墨书赞叹了一句。
鸟儿似乎也听见墨书的夸奖,于是昂了昂胸脯,微微张开翅膀在枝头转了一圈,像在炫耀自己漂亮的外表。
墨书眼睛都亮了,乐不可支,“哥儿,它在跳舞呢!”
但下一秒,鸟儿就飞走了。
墨书有些遗憾地嘟囔,“怎么走了啊。”
他转头去看容钰,发觉容钰还维持着那个歪头的姿势,只是眼睫低垂,遮住了那对琉璃似的浅瞳。
少年的脸白得几乎透明,快要融进那一团斑驳的花影里,看不清神色,也感受不到半点情绪的起伏。
他坐在那,像一尊美丽但毫无生气的人偶。
墨书的眼皮跳了一下,终于发觉出哪里不对劲了。
公子太平静了。
明明前些阵子还因为楚檀不在身边而显得焦虑不安,为什么楚檀彻底离开,他反而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如果公子像自己一样讨厌楚檀,那该为楚檀的离去感到痛快,如果喜欢楚檀,就该有被背叛的愤怒或者伤心。
哪怕是只把楚檀当成个床上解闷的玩意儿,就像容府里那些个姨娘,可但凡哪个姨娘死了没了,老爷那般冷血自私的人还要烦躁个一时片刻。
怎么公子会表现得如此平静呢?
“钰哥儿!”
一道喊声打断了墨书的思绪,也打破院子里的寂静,杨淮烨大步走来,“今日怎么样,嗓子好点了吗?”
容钰:“好多了。”
“能说话了?可算好了!”杨淮烨脸上透着喜意,“正好今日是飘香楼酿了三年的琼花露的开坛之日,走,我带你去尝尝!”
“不行,淮烨少爷,哥儿的嗓子刚好,不能喝酒的。”墨书连忙拒绝。
“少喝一些,无妨。”杨淮烨看着容钰,诱惑道,“这等美酒,错过了可就要再等三年!”
琼花露啊,容钰僵硬的大脑转了转,想起去年冬日的上元节,杂戏班子、食铁兽、琼花露还有温泉。
容钰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嘴角勾起礼貌的弧度,“表哥邀请,自然是要去的。”
杨淮烨弯了弯眉眼,便推着容钰往外走。
墨书见拦不住,只好回屋拿了件披风,小跑着跟上去。
出了杨府,正街上已经十分热闹,人们都出来享受难得的晴天,各个小摊也都支了出来,仿佛与从前繁华的扬州没什么不同。
但若仔细看,也能瞧见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外,在街道不起眼的角落里,衣着褴褛的乞丐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