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钰还是不语,李庄头实在没办法,面如土色好似绝望了一般,“东家,今年收成实在不好,六七八三个月都没下雨,九月又赶上大涝,庄稼又是旱又是淹,产出的粮食比去年少了三成不止。若是按照去年收七成,这剩下的三成粮食分给佃户们,大家是真的活不下去啊!”

容钰这才明白李庄头的意思,他在记忆里翻了翻。

原来杨氏留给他的田地都是租给佃户们种的,他作为东家提供种子、耕畜和农具,到了秋收时,地里产出的粮食要收取七成作为地租,余下的才是佃户们自己所得。

不仅他一家是这样,在这个时代,绝大部分地主收租都是七三分,甚至有严苛的都不给提供种子耕牛这些。

啧,饶是容钰缺少同情心,算了一下这笔账后,也难免觉得地主心黑。

“既如此,那今年就收五成半吧。”容钰一边翻书,一边慢悠悠说道。

李庄头愣住,张着大嘴看着容钰。

墨书提醒他,“傻了不成,还不快快谢恩?”

李庄头如梦初醒,他都做好了空手而归的打算了,没想到竟降了一成半,比预想的还好,真是老天开眼!

他急忙伏地磕头,嘴里一叠声儿地高喊,“谢谢东家,东家大仁大义,这回大伙儿能过个好年了!”

容钰翻书的手一顿,心血来潮问了一句,“今年亩产多少石?”

李庄头对答如流,“往年上等田能亩产三石,今年只有两石不到,下等田约莫一石。”

那平均下来也就亩产二百斤左右,遇上好年头也才三百多斤。容钰拧了拧眉,古代粮食产量这么低吗?

容钰又问,“那南方呢?”

李庄头摇头苦笑,“今年南方大旱,光景恐不如咱们。”

“听闻南方饿殍千里。”墨书在一旁插话。

容钰眉心微敛,片刻后挥了挥手。

李庄头又是磕头又是谢恩,欢天喜地地退走了。

墨书见容钰盯着书沉思,没敢打扰,过了好半晌才递去晾好的奶茶,“哥儿,您在想什么呢?说出来我替您分担分担。”

容钰嘬了一口自制的竹吸管,慢吞吞回答,“我在想,他的粮草会不会”

“谁?什么粮草?”墨书一脸迷惑。

这一打岔让容钰清醒过来,他顿时猛吸了一大口珍珠恶狠狠咀嚼。

想个屁,他才不想!自从那封信寄出去,一直都没得到回音,饿死那只蠢狗算了!

封“魏京檀”为淮南王,即刻启程,回京受封。

元景十四年,冬。

此时距离万寿节不足两月,京都上下都笼罩在一片祥和喜庆的氛围中。城内开夜市,贩商走卒无数,灯火彻夜通明。更有异国使者前来为大周皇帝庆贺寿诞,随处可见高鼻深目的外邦人。

可也就是在这时,淮南的地方官员一连递上十二道折子,称边陲八城全部被叛军占领,用词惊慌失措。

江宁府知府也递上奏折,向皇帝告罪,称自己恐无法前往京都为皇上贺寿,因为叛军马上要攻打到江宁府了,势不可挡,请求朝廷派兵支援。

元景帝正沉浸在八方来朝的得意和即将过五十岁寿诞的喜悦之中,对此事感到颇为震怒。

万寿节在即,异国使者已经来到京都,所有人都盯着皇帝的一举一动,他绝无可能大张旗鼓地派兵去打仗,仿佛将国家内乱昭告天下,届时大周脸面将不复存在。

因而元景帝只能秘密派遣一员大将率领两千轻骑,前往淮南与驻扎在江宁府的两万燕北军汇合,一同剿灭叛军。

在皇帝看来,所谓叛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在训练有素的大军面前,定然会摧枯拉朽般落败。

然而还没等增援到达淮南,元景帝便收到江宁府安抚使闫广成的来信。信件是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可见战事吃紧。

信中称江宁府彻底沦陷,两万燕北军全军覆没。知府范禄轩自知无颜面对皇上,已于半月前羞愧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