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浅低着头看了很久很久，这又挤出来一个微笑，问他：“可以续约吗？”

陆盛阳从来没有和谁续过约。每次签协议的时候，他也很诚实的告诉对方，‘不可以。’

可那天，他破天荒的在这种事情上撒了第一个谎言，他好脾气的笑笑，哄人说：“如果你愿意。”

柯浅笑了。笑得天真，从抿唇微笑，变成了笑出一排小牙的模样。

陆盛阳心口猛地一跳。兀自偏开头去。

人没睡到，撒个谎哄一哄，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是什么大事。

现在的年轻人，玩玩而已，你情我愿的，大家都想的很开。

没有谁会对一份契约情侣当真的。

没有。

当时的陆盛阳如是想。

可三个月过去，柯浅却真的又拿出了一份新的契约书，抬着头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抿着唇角微笑着对他说：“该续约了吧？”

“你答应我的，如果我愿意。”

柯浅甚至还送了他一支新的钢笔做礼物。

他握着那支镌刻着他名字的钢笔，签字的手却迟迟未动。

柯浅又凑上来，声音很轻，问他：“是我表现的不够好吗？”

他想说不是，其实柯浅已经很好了。

可抬眼，隔着那片没有镜框的玻璃，又露出他在谈判场上惯用的伎俩，微笑着对人说：“有待改进。”

柯浅明显有一瞬间的失落。年龄太小了，什么心事都藏不住的，难过都写在眼睛里，能逃得开谁的注视。

“不过，”陆盛阳又带着温和的笑意，用握着钢笔的那只手，曲起指关节在人额头前敲了敲，“我很喜欢。”

小孩真的很好哄的。

陆盛阳想。

那双眼里的明亮根本藏不住的，甚至在他签下名字的那一瞬间，柯浅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小心翼翼地等待着陆盛阳签好名字，又轻轻地凑上起来，很温柔的触碰了一下他的唇。

柯浅当时说过什么来着？

哦，柯浅很小声的说，我也很喜欢。

喜欢什么?

陆盛阳根本不敢想。

喜欢这段关系，还是，喜欢他。

陆盛阳第一次感到慌张。

柯浅眼里的期待越明显。

陆盛阳就越慌张。

他飞速地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想在这次契约时间结束前，就找到合适的人来代替柯浅，重新走到他身边。

半年而已。不过是一段契约关系，结束了就忘了，不会有人会因此受伤的。

他一边如此安慰自己，一边……

几乎日日都需要柯浅来陪他。

他或许都察觉不到，他对柯浅，和对别的床伴都不一样。

只有陈辰提醒过他，还不止一次的提醒过他。

他当时怎么敷衍来着?

哦，他说，小家伙乖巧。

陈辰很讨厌柯浅。他也是知道的。

可陈辰不喜欢他的每一任床伴，讨厌柯浅也没什么意外的。

他才懒得搭理那些年少者的心事。

他也不会对别人吹嘘。

柯浅不止乖巧，还很卖力。

那太渣了。

陆盛阳还有心思想，他和那些玩过就扔的、和那些会在睡后谈论人技巧和感受的渣男不一样的。

至少他不会陪人在盛宴上玩交换的游戏。

也不会玩弄人感情，欺骗良家男生下海。

他在续约之后的那天晚上过后，贴心的替人清理，揽着人留在人的房间过夜，安抚着那颗有些不安的心脏，很理智的告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