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误导我,我说的对吗,贺庭周。”

从没听她这样冷硬地叫过他的名字,可贺庭周也知道该有这么一番儿的,从她下午找到自己,提出要来医院看望他外婆那个时候,他就知道宋再旖必然知道了一些事情,关于他的,真正的那个他。

毕竟,是他自投罗网,主动上了沈既欲的钩。

易拉罐搁回桌面的时候发出一声脆响,宋再旖继续说:“从入学我就听说开家长会你座位永远是空着的,问就是家长忙,没时间,后来年级里有人传你父母双亡,高二我们俩变成朋友,我自认为有立场可以进一步做个知情者,所以我旁敲侧击地问你父母是不是不在了,你直接没回避,告诉我说他们走得早。”

贺庭周没有否认贺逍还活着的事实,是因为这个人在他这里早跟死了没差别,而且贺逍也确实是在很早之前就“走”了,去到大洋彼岸,和北江所有的前尘往事断了联系。

所以他并不觉得这是欺瞒。

“之前我想跟徐老师推荐你去参加研学夏令营,你说要照顾外婆,没时间,也力不从心,我问你想考哪个大学,你说想争取保送,因为这样可以减免学费。”

宋再旖缓缓说着,说到最后才轻飘飘地撂定了问:“可是,你在我这儿装什么弱势呢?”

他明明是贺逍的儿子,地产大亨贺逍的儿子,根本不是他表现出来的没钱没老子的可怜样儿。

“你都知道了?”贺庭周问。

宋再旖看向他,不置可否。

贺庭周随后自嘲地扯唇角,“那你知不知道我跟贺逍,早就断绝父子关系了?”

贺庭周似乎因着这句话陷入回忆,想起自己也曾像沈既欲那样幸福过,父母恩爱,虽然不至于含着金汤匙出生,但也算家境优渥,吃穿不愁,不是没有意气风发过,不是没有憧憬过未来,可这一切都毁于他十一岁那年,贺逍出轨,伙同董事会其他人成功架空季明玉,季明玉难以接受他感情事业上的双重背叛,几次试图吞药自杀,都被他发现,可最终还是因为精神恍惚,行驶途中遭遇车祸。

“还有,我妈叫季明玉,这个名字你可能不清楚,但宋叔叔一定有印象。”

贺庭周紧接着说的这句让宋再旖眉头不自觉皱起,而后他也没给她想明白的时间,直接说:“因为我妈当年出了车祸被送医院抢救,负责那台手术的医生,就是你爸。”

他还说:“原本一开始是救活了的,可是因为并发感染,危险期没度过,二次抢救下病危通知单的时候,病人家属放弃了抢救。”

“所以,我恨贺逍。”

宋再旖想起来了。

她之所以会觉得季明玉这个名字熟悉,是因为她曾亲耳听到过护士长朝宋砚辞急喊的那句“重症32床季明玉心跳骤停,需要立刻抢救”,曾亲眼见到过被贺庭周遗落在医院走廊的那张病危通知单,上面清晰印着“季明玉”三个字。

那天下着雨,她忘了自己带没带伞,只记得自己跟沈既欲闹了别扭,放学后一个人气呼呼地跑到医院去找宋砚辞求安慰,宋砚辞拿她没办法,耐心哄了她好一会儿,又跟她讲了很多道理,刚下手术台连口水都没喝,就又被急匆匆叫走。

也是那天傍晚,她在走廊上碰见一个男生,比沈既欲稍矮一点,却更瘦,头发长过眼睫,却能看见他通红一片的眼眶,蓝白的病号服贴在躯脊上,肩身仿佛被彻底击垮,手背青筋暴起,模样是极度压抑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