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不知道。

在往常,他几乎每天都在地窖里度过,要么疼得昏睡,要么发呆或者同承影说话。

“做什么……都可以。”

他笨拙地应答,懊恼于自己沙哑的声线,一边斟酌语句,一边试图跳下凳子:“我”

这个字被狼狈地卡在喉咙里。

还没等裴寂离开木凳,腰和后背就被突然按住。柔软的触感令他大脑空白,再反应过来,已经被宁宁抱了起来。

他周身僵硬,不敢动弹。

这是个十足贴近的拥抱。

更小一些的时候,裴寂曾经无比渴望这个动作。邻居家的小孩总能轻而易举得到,每每被爹娘抱在怀中,都会由衷露出微笑。

可娘亲从不屑于给他。

就连与他进行最为简单的触碰,都会让她感到恶心。

“让我想想,这个动作应该是……”

宁宁的吐息落在他侧颈上,伴随她含了笑意的嗓音:“你得用手环住我脖子,否则就掉下去啦。”

于是裴寂怯怯地抬起手。

瘦骨嶙峋的小手掠过衣衫,来到少女白皙纤长的脖颈,当手指碰到皮肤时,他紧张得屏住呼吸。

原来被人温柔抱起,是这样的感受。

身上坚硬的芒刺消散殆尽,什么都不愿去想,更不愿做出任何反抗,心甘情愿溺毙其中。

裴寂悄悄吸了口气。

好香。

“去哪儿好呢?”

宁宁想了好一会儿,最终笑着问他:“裴寂,想看看山和雪吗?”

*

宁宁带着裴寂来到望月峰。

他们约定好在此地看雪,今日陪在身边的虽是缩小版裴寂,但好歹算是双双赴了约。

望月峰地势高耸,气温极低。抵达目的地后,宁宁将裴寂从怀中放下,右手则紧紧握住他左手手心,源源不断传输暖和的灵力。

“跟我来。”

她对这地方很是熟悉,穿过一处枝叶交叠的竹林,带着裴寂步步向前,来到最为高峻陡峭的山巅。

凛冽冬风呜咽着匆匆袭来,在漫天飞雪里,男孩讶然睁大双眼。

他久居于幽暗地下,除此之外唯一见过的地方,便是生活多年的山中村落。

而眼前之景雄浑浩大,千山万壑连绵不绝,有如震耳欲聋的暮鼓晨钟,将他狭小的世界敲得粉碎。

顺着山巅放眼望去,重峦叠嶂的山丘恍若腾龙,勾勒出一片吞天蔽日的恢宏之势,巨尾一摆,直入云霄。

山峦之间烟波浩渺,流水击涧,白雾裹挟着飞雪,如潮似海,翻涌不灭。遥遥望去,像极被狂风扬起的层层雪浪,天地之间尽是雪白,一望无际,没有尽头。

置身于这样的景致里,每个人都显得格外渺小。

宁宁同裴寂坐在一块磐石上,扭头望他:“你曾经到过山顶吗?”

他自是摇头。

“这样啊。”

她顿了顿,语气很淡:“喜欢吗?”

裴寂怔怔看着她。

山巅的狂风撩起裙摆与长发,宁宁笑着凝视他,仿佛随时都会随风消散。

那股不真实的、像梦一样的感觉又来了。

他气息凌乱,低低应了声“嗯”。

“喜欢就好。”

她笑意更深,突然对他说:“裴寂,看见对面山头的那簇花了吗?”

裴寂不明白这个问题的用意,顺着宁宁的目光,向远处望去。

在鹅毛大雪之下,万物都被笼上一层月华般的莹白,唯有对面山顶上的一簇小花与众不同,呈现出淡淡粉色。

他正细细打量,忽然望见一缕白光骤然划过,自天边而来,斩去其中一片小小的花瓣。

更为匪夷所思的是,不过转瞬之间,白光便携着花瓣出现在他面前。

“接住。”

是宁宁在说话。

他依言伸出手,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