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明了,问道:“你既是不愿意,为何不去与大老爷讲明?”
流霞微微抬头,脸上毫无生气,道:“我这样的卑贱的身份,不做通房,还能如何?”
杨氏轻声一笑,道:“你其实极愿意与大老爷做通房的,只是怕我,是也不是?”
流霞一惊,连连摇头,身上却在发抖。
杨氏俯身,将手按上她的肩,道:“你跟了我一场,总要得些好处,因此大可放心,我不会煮那汤药叫你服用。只要你有能耐生下儿子,我便替你养着。”
流霞抬眼,不敢置信。
杨氏收回手,继续讲,语气极为真诚:“我好容易有个臂膀,怎舍得就这样丢了,你且安心,别说区区通房,就是往后你做了妾室,我也待你一如既往。”
她讲着讲着,话锋一转:“只有一样,往后莫要不与我商量,就跑去二少夫人跟前耍心眼子,叫我难做人。”
今日杨氏在饭桌上讲出“开脸”一词时,流霞就已明白,自己的小伎俩已被杨氏看穿,此刻听她直截了当讲出来,更是一阵心惊胆战,浑身发凉。但她一想到杨氏的许诺,又止不住地兴奋,忍不住问道:“大夫人,你才刚说我可以不喝避子汤,可是真的?”
杨氏一笑:“你在我身边这么些年,手段想必也不少,只要不是我硬逼着你喝,你就有法子应付,难道还怕我耍花招?”
流霞又是一惊,顿感自己早被杨氏看得一清二楚,无论怎么折腾,都翻不过她的五指山去。
杨氏亲手拉了她起来,和颜悦色道:“快些回去睡罢,把身子养好,早些替大老爷延续子嗣。”
流霞此刻对杨氏,又是感激,又是害怕,哪里敢就走,赶忙上去把床铺好,主动要求就在外面打个地铺值夜,以备与杨氏晚间递茶水。
张栋也许待会儿就回来了,杨氏哪会许流霞在厅里睡,多讲了些体恤的话,执意不要她值夜。
流霞只得退下,她满心想着不必服避子汤的事,竟没留意到,杨氏在转过身去时,唇角啜着一丝冷笑。
流霞走后,杨氏并未急着安歇,而是栓上门,翻箱倒柜寻出几张写满了字的纸,再掀开油灯罩子,凑到火苗上点燃,烧作一堆灰烬后,撒到后窗外,随风飘散了。
杨氏忙完这些,已是夜深,关窗洗手,准备睡觉,忽然外面传来敲门声,吓了她一跳,不敢贸然应声。
“姐姐,是我,杨升。”外面的人见屋内有灯却无人应答,叫喊起来。
杨氏听出声音来,原来是她继母所生的弟弟杨升,连忙去开门。杨升不是一个人,而是扶着醉醺醺、有些神志不清的张栋。杨氏见状,赶忙上前帮忙,与他两个把张栋扶上床,去了鞋袜,盖上被子,再才到厅里说话。
杨升今年还不满二十,身量瘦小,安顿好张栋,已有些喘气,到凳子上坐着歇了歇,才问道:“姐姐,你几时回京来的?”
杨氏答道:“不过两三天,家事繁忙,还挪不出时间回去看你们。”
杨升朝四面瞧了瞧,摇晃着脑袋道:“姐姐,你这间屋子,可比前几年住的差多了。”
杨氏道:“你外甥生前治病,花费了不少,若不是仲微媳妇帮着还债,别说住房,连京城也回不了。”
杨升问道:“仲微媳妇是哪个?”
杨氏将过继张仲微一事讲与他听,又道:“两口子都是极孝顺的,仲微媳妇比三郎媳妇能干多了,又会赚钱,又善解人意。”
杨升不大相信,指了里间问道:“既是过继了好儿子,姐夫为何还与我念叨要生个亲儿?”
杨氏反问道:“你在哪里碰见你姐夫的?”
杨升道:“姐夫在一酒店独坐,被我瞧见,就去陪他吃了几杯,不料他只顾絮絮叨叨生儿子,不知不觉就醉了,扯住旁边桌上的伎女,直道要去她家,我虽不大懂事,但做官的人不能狎伎,还是晓得的,便死命拽开他,将他扶了回来。”
杨氏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谢杨升道:“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