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婶在院子里找到张仲微,瞧着四下无人,便凑过去道:“二少爷,二夫人有事与你商量,正在院门口等着你呢。”

张仲微一愣:“你刚才与二少夫人讲话,也是二夫人的意思?”

任婶慌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是我想念二少夫人,特意去问个安。”

她同林依的关系如何,张仲微很清楚,丝毫不信这话,不过想要知道实情,待会儿向林依一问便知,于是没有深究,只一面朝外走,一面问:“婶娘找我有甚么事?”

任婶今日是多讲多错,已恨不得自扇几个耳光,闻言忙道:“我不晓得,二少爷见了二夫人便知。”

他们到达院外时,方氏已等到心焦,先把任婶狠狠骂了一通,再才与张仲微提纳妾的事,道:“仲微,大房为何要过继你做儿子?不就是想让你替他们留后,继香火?如今你媳妇不争气,没能生出儿子来,指不定大夫人怎么想你呢,说不准往后就要给你脸色瞧。”

张仲微耐心道:“婶娘,我才二十出头,日子还长着呢,怎会生不出儿子?”

方氏赶忙接道:“你命中自然是有儿子的,听婶娘的话,赶紧纳一房妾室,添个儿子。”

张仲微急道:“儿子我娘子也会生,为何非要纳妾?”他以前不愿纳妾,是由于林依不许;而现在不愿纳妾,却是因为见多了有妾人家的鸡飞狗跳,真心想过一夫一妇的日子,因此这话讲出来,显得格外真切。

方氏见他处处维护林依,替林依讲话,很是气恼,竟道:“你那媳妇究竟有甚么好,叫你这般护着她?我看你就是被她弹压狠了,才万事都不敢自己作主。你不愿纳妾,也罢,那就把你大哥的儿子过继一个来罢。”

第248章 几滴眼泪

张仲微活到二十多岁,自认为受到的最大的委屈,便是过继,虽说身为儿子,得无条件地服从父母的命令,但张梁和方氏连招呼都不打就把他送去大房的事,至今让他耿耿于怀。他自过继那日起,就暗暗下过决心,这辈子有两件事,是他坚决不会做的,第一件是不将自己的儿子过继给别人,第二件就是不过继别人的儿子。

这会儿方氏让他过继张伯临的儿子,可算是犯了他的大忌讳了,令他忘了孝道、也忘了恭顺,怒气冲冲道:“我和娘子都还年轻,又才生了头胎,婶娘就迫不及待要我过继?这世上,没儿子的人家多着呢,我就算一辈子生不出儿子,也绝不过继。”

方氏从没讲过张仲微发怒的模样,一时竟吓住了,任婶更是唬得不轻,躲到了树后头去。张仲微讲完,还是察觉自己的态度不对,但由于他太过气愤,因此并不想向方氏道歉,而是甩了袖子,拔腿就朝院子里走。

方氏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竟站在院门口落起泪来。任婶见张仲微走了,忙从树后闪身出来,一面替方氏擦眼泪,一面劝她道:“二夫人莫要伤心,也莫要怪罪二少爷,他还年轻,谈过继的确早了些,你还是想法子与他纳一房妾室,生个亲儿才好。”

方氏指着张仲微的背影,哭道:“刚才你没听见?我讲一句,他顶一句,到最后还冲我发起火来,我这儿子,真是白养了。”

任婶笑道:“二夫人,男人的性子,你还不晓得?都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二少爷死活不肯纳妾,只是因为他还没体会个中乐趣,只要你送一个与他,处上几日,保准他想离也离不了。”

方氏听后,泪珠儿落得更多了,道:“我何尝不晓得这个道理,只是家里的几口人都养不活,哪来的钱买妾?难道把你卖了?”她提起“卖”字,突然来了想法:“不如把小坠子卖了去,得了钱,也不还债,只另挑个水灵的与仲微送来。”

任婶平日里,没少得小坠子的好处,这若把她卖了,她往后要上哪里捞外快去?于是赶忙劝方氏,称卖了小坠子,会惹张梁生气,又一再提醒方氏,张梁的巴掌和拳头,还有小板凳,不是那么好惹的。她一路劝,一路吓唬,把方氏朝回家的路上搀,又没钱雇轿子,只能一步步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