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的不仅仅有他们,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琴声,林依向张仲微笑道:“这是哪位,同咱们一样睡不着。”

张仲微在州学时,曾随一位教授学过琴,侧耳听了会儿,道:“琴声哀伤,这位弹琴人,心情不大好呢。”

林依偏头想了想,道:“必是那位洪小娘子无疑。”

张仲微道:“何以见得?”

林依拍了他一掌,道:“与你何相干,问这么多作甚。”

张仲微见她莫名其妙就恼了,忙献殷勤道:“我也会弹琴,我弹与娘子听。”

林依想听,但却担心被别个误认为是琴声相和,便道:“你想弹,我却没琴。”

张仲微就搂了她的肩膀道:“既是无琴,咱们赶紧睡罢,不养足精神,明日怎么逛街?”

逛街一事对林依有足够的吸引力,遂乖乖爬上了床,接着睡觉。

第二日天亮,吃过早饭,众人又聚到杨氏房中,商议由谁下船去租房。

张栋先提议道:“咱们是来选官的,还指不定要去哪里赴任,不如两房人都住到一起,便宜行事。”

他们在东京,的确只是暂住,于是纷纷点了头。

方氏本着省钱原则,道:“都说东京物价贵,还是叫他们年轻人去,免得要租轿子租马。”

她好容易讲一回有道理的话,人人都赞许,张栋主动道:“那我就不去了,二郎也来过东京,叫他去便得。”

张梁亦道:“那咱们二房就由伯临去。”

如此安排,两房人都没有意见,就准备散去,林依急得直拽张仲微袖子,小声道:“不带我去?”

张仲微昨日答应过她,今儿不大好反悔,只好向张栋与杨氏道:“娘,我带娘子上岸逛逛。”

杨氏很理解林依的心情,但还是驳道:“城中不比乡下,若坐轿子还罢了,贸然上大街上走动,却是不大好。”

林依心道,东京物价虽贵,但轿子应该还是坐得起的,于是忙道:“那我就坐轿子。”

杨氏看了看张伯临,他有个好娘子,想必也是坐得起轿子的,便点了点头,道:“到街上买个盖头,下轿便戴上。”

只要能逛街,林依甘愿麻烦些,于是愉快应下。她愉快,方氏却不乐意了,唬着脸道:“才讲好走着去,节省几个钱,怎么又要坐轿子。”

杨氏耐心解释:“二郎转眼就是个官,官宦人家须得有些规矩……”

方氏打断她道:“规矩自然是要讲的,她不去便得,留在船上,再规矩不过。”

林依气得直掐张仲微的胳膊,不过坐个轿子,有必要这般刁难么,再说她花的乃是自己的钱,又没花她方氏的。

张仲微胳膊吃痛,又不好躲开,好生为难。其实他自己都觉得方氏是无理取闹,但他身为亲儿,能讲甚么好,惟有一言不发,任凭娘子出气。

屋中最生气的,不是林依,而是张栋与杨氏,方氏三番两次干涉大房事务,时不时“提醒”众人,她才是张仲微亲娘,这让张栋与杨氏都十分地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