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菖蒲叹了口气,一转身,方才运送红芳絮的两个医工已从库房里出来。
“医正大人不必忧心,”年轻医工见他愁眉不展,以为他是担心药材不够,主动讨好:“今年送来的红芳絮比去年多,堆满了小间库房,一梦丹的材料是足够的了。”
“哦?”石菖蒲意外,“这么多吗?”
红芳絮因毒性太烈,难以采摘,采摘之人,大多会深受花毒之苦。南药房统共也就那几个人,没人愿意冒着性命之忧去采摘毒花。是以虽然每次送来的红芳絮不多,石菖蒲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柔妃娘娘只是夜里几日睡不好觉,那采摘红芳絮的医工,失去的可是大好康健的身子啊!
都是做奴才的,何苦互相为难。
石菖蒲是这样想的,却没料到今年送来的红芳絮突然加量了。
另一个医工挠挠头,道:“我听说医官院新进了人,有人去了南药房。可能增添了采花的人手,所以药材才多了不少。”
“新人?”
石菖蒲愣了一下,旋即有些唏嘘。新进医官使去哪不好,偏去了南药房,还送去采摘红芳絮……也不知是得罪了什么人,这辈子都要赔在里头出不来了。
做奴才就是这点不好,生死性命,全凭头上人拿捏,由不得自己。
他负手,朝着库房慢慢走去,叹道:“制药去吧,但愿今年的一梦丹,娘娘能满意。”
他靠窗看着她笑:“我可不是来给你送吃的。”
陆曈想了想,从怀中摸出那只银筝塞给她的荷包,从里倒出一把碎银,思忖一下,从里头掏出最小的一粒递给裴云暎。
裴云暎看着那粒碎银一会儿,目光从银子移到她脸上,叹道:“陆医官也太小气了一点。”
“刚进宫,需要银子的地方很多。等我拿到俸银再给裴大人补上。”陆曈一本正经地回答。
闻言,他笑容淡了些:“你觉得你能回到医官院?”
“当然。”
裴
云暎沉默,月痕透过窗照在他脸上,那双漆黑的眸静静注视着她,若霭霭云雾,说不清道不明。
像冷漠这司空见惯的遭遇,似怜悯她早已注定的结局。
过了一会儿,他问:“你没有为以后做打算吗?”
以后?
陆曈愣了一愣,随即险些失笑。
或许这位裴大人又在此刻对她动了恻隐之心,所以才会善意地提醒,提醒她莫要不知天高地厚复仇。可她从一开始进宫起就没想过回头。
陆曈抬头,正视着裴云暎的眼睛:“没有。”
“裴大人,”她说,“朝开暮落的低贱之花,根本就不会有以后。”
……
自那一夜在南药房门口遇到裴云暎后,陆曈没再见到他了。
皇城里当然不及皇城外宽广辽阔,然而两个身份不同之人,一辈子遇不上也不是不可能。
采摘了几日红芳絮后,这些草药要单独清洗整理送去御药院,重担自然又落在了陆曈与何秀身上。
何秀领着陆曈去整理药材的库院,大堆红芳絮摞在院落一角,被粗布盖了防止花絮乱飞,即便如此,空气中还是充斥着红芳絮特有的芳香。
阿秀递给陆曈一把杌子,自己在银盆前坐下,银盆里堆了不少红芳絮,要一株株挑出来,挑去碎枝,留下花絮和完整茎叶。
这并不是件容易差事,单那些有毒的香气也足以令人头晕。前几日红芳园光是采摘花絮,何秀脸上的红斑就已经多了许多。
陆曈看了一眼何秀,何秀正揉着眼睛,纵然戴上面巾,红芳絮的香气仍使得她靠近就晕眩。
陆曈把她面前的银盆端到自己跟前,“我来吧。”
何秀一愣,忙将银盆夺回,道:“这怎么行,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这几日采摘红芳絮的活,几乎是陆曈独自干了大半。她不受香气影响,面上也没生出红斑,采摘起来很快。何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