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嘛。”
就像小犬太明白如何撒娇,她总能抓牢他的七寸。垂眼,咬唇,她延宕着音调,却看也不看他,只对着那锁骨轻轻道
“是我太坏了。”
喃喃着道歉,她在说咬他的事,也像在说其他事。她一向有点骄傲,这般坦诚已到她的极限。
他这么懂她,怎么会不知晓。
“可以原谅我吗。”
终于,她仰头望向他。
万姿相当忐忑,因为梁景明没回答。当心鼓渐快着擂到极点时,他挑起她的下巴。
原本很轻佻的动作,却因他同时俯身弯腰,而有种怜惜般的庄重。
他只是太高了,又那么想吻她。
凑过来,就像凑近绽放在无人荒漠的玫瑰。他用唇碰触软嫩花瓣,把鼻腔埋进细密花蕊。
又轻又柔,几乎没有任何情欲气息,仿佛只是撞见了令人心折的美丽事物,所以忍不住眷恋驻足。
沉在这吻里,万姿有种半梦半醒的惘然。
无需再问,她知道梁景明打球时,没有喝女高中生递来的饮料。他口腔毫无糖类与奶油的甜腻,只有清新薄荷香,来自她最喜欢的那款口含糖。
因为她常吃又不记得带,他总是在身上多备一盒。
但残存的理智又提醒她,先不要太开心。
跟梁景明亲过很多次,但从没这么慢,这么长。甚至他睫翼如阴影般落下来,微微颤抖着,有种不忍开口的顿挫与忧伤。
他一定有话,想跟她讲。
“怎么了你。”
曲线紧贴着梁景明,万姿当然察觉得出他身体的变化,有物什已苏醒得滚烫。
强压住那股不安,她媚眼如丝地笑,一如往常挑逗他:“什么这么硬?你在口袋里藏了把枪?”
而他的摇头,果真如子弹般洞穿她
“万姿,不要。”
“我缓一下就好了。”
端详她脸色,梁景明进一步说:“你说过,工作场合不是可以拿来开玩笑的地方。”
“现在已经下班了。”撩开他的解释,万姿直戳要害,“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做?是对我没兴趣了吗?”
“当然想,当然有兴趣。”
沉默半晌,梁景明又说:“但做完,然后呢?”
“就可以弥补我们之间的差距,问题就变得不存在么?”
“我知道在这段关系中,你作为女朋友很在乎我,但在社会关系中,你是我老板,站得比我更高。”
“而在那个时候,你的眼里没有我。”
人生不是情色小说,做爱解决不了困境。
万姿彻底明白了,梁景明终究没有释怀。他不是介意被她叫一句“菲佣”,他是没法消化掉面对现实世界,撞在铜墙铁壁上的挫败。
而她,偏偏是领他提前尝到世俗残忍滋味的那个人。
“是这样的,梁景明。尊严不是我给你的,也不是任何人给你的,是你要自己挣的。”
正因为太在乎,万姿不想随便敷衍他。忠言逆耳,但她必须说。
“你才十八岁,当然很多人会看不见你。可世界上除了一小撮资源异禀的人,谁不是一点点捱,一点点挣呢?我也是这样过来的,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没有捷径,也没有办法。”
“你很聪明也很优秀,我跟你相比,唯一优势就是比你大七岁,多少有点社会经验。”
凝视着他,万姿尽量柔和表情:“如果想跟我继续在一起,你可能就得接受这样的落差。”
“我知道。”
梁景明淡笑着,声音却低了下去:“我只是觉得自己有点没用。”
整个心像被重重踩了一下,万姿也没话说了。
只觉得周身充斥着一种无能为力的疲惫,拖得她快要无法站立。
但梁景明一定比她更累。
“抱歉啊,谈个恋爱让你这么难受,我也有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