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面子,是找人去恐吓陈耀祖,还是以后都不把辜家的生意给他们做呢。
不管怎么样,他在心里做出期望,要是能顺便把他的钱也要回来就好了。
以防辜镕夜里要用人,辛实夜里不能回自己的屋里,他睡在外间,同主人卧房隔扇墙,里头有什么事只需喊一声,外头他就能醒。一张小木榻,三尺宽,刚刚好够他睡。
前半夜睡得好,辜镕不打呼,也没叫翻身,外头虫鸣蛙叫,辛实窝在被子里只露个上半张脸,乌浓的长睫偶尔颤一颤,连个梦也没做。
后半夜,他被连续不断的闷哼声吵醒。
一开始他迷迷糊糊,还以为是在福州的家里,家里是平房,爱闹老鼠,他一般不爱搭理,因为家里的粮食都藏在床铺头,老鼠不敢爬上来。
翻了个身,他又继续睡,转瞬才发现不对劲,福州的屋子外头是几家人共用的晒谷轩敞,没有虫鸣,也没有蛙叫,只有冬天不下雪的马来亚才有这样喧嚷的夜晚。
他猛然醒了,急忙翻身下床,没来得及没开电灯,窗外淡淡月色映照下,趿拉着木屐,推门匆匆走到辜镕床边。
单薄的绸被下,辜镕正侧着身体蜷曲着颤抖,宽厚的肩膀和细窄的腰拉成一道紧绷的线条,眼唇紧闭,面色苍白,出了一脑门汗。
辛实大惊,忙探身推他的肩膀,轻声问:“辜先生,你哪里不舒服?”
辜镕并不回答,一耸肩膀把辛实的手从自己肩头甩下去,接着睁开水淋淋的眼皮,狭长的眼睛锋利地盯着他,咬牙叫他滚出去。
辛实瞧他这样,险些也急出一身汗,哪里肯走。夜里暗,辜镕看不见他的口型,他干脆大声嚷嚷:“我睡你屋就是来照顾你,你别逞强,哪里难受快告诉我,我真急死了。”
辜镕正好是左耳对着他,叫他吼得一时噤声,径自忍耐半天,感觉到被子边缘已经被辛实攥在手里。他既局促又恼怒,心里总有种直觉,假使自己再不坦白,辛实可不会顾什么主子佣人的,一定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就会来掀他的被子。
为了避免最后一块遮羞布被扯掉,半晌,他终于哑声开口:“腿疼,我腿疼。”
第15章 第15章
腿疼?
腿都坏了,没感觉了,歪在两边没法动弹,咋还会疼?
辛实先是一愣,看到辜镕冷汗涔涔,也顾不上多想,两只温热的手伸到单薄的丝绸毯子底下去找辜镕两条腿。
先摸到的地方是膝盖,瘦得可怕,几乎只剩下骨头,他忙顺着辜镕滚烫的皮肤往下捋,手很快落到小腿上,也是瘦,皮肉薄薄地附在骨上,正在强烈地痉挛。
原来是抽筋。
“辜先生,你咋骗我。”辛实没忍住笑了,他站在床边弯下腰,边卖力地去按压辜镕的小腿肚以让他紧巴巴的肌肉得到放松,边抬头扫一眼辜镕,“你的腿还能抽筋,还能痛,压根没坏,这不是挺好的。”
辜镕刚缓过一口气来就听到这句话,淡淡的月光下,他回过头去,疼得发红的双眼猛地撞进一双干净灵秀的漆黑双眼。只一眼他就看了出来,这个怕他、却还总是喜欢往他面前凑的傻小子,眼睛里是真心实意的惊喜和高兴。
他是真盼着他好。
多少个夜里,都是他独自咬牙苦撑过来,此刻,两只不大却热乎的手在他两条腿上揉搓,把他冷冰冰的骨头都几乎揉得发热。这股穷追猛打的劲儿比抽筋还疼,疼过之后却是难以言喻的痛快,叫他下意识地想躲,却舍不得躲。
辜镕长长吸了口气,在这样一个宁静无助的夜里,第一次有种想诉苦的冲动。半晌,他哑声道:“我的腿中过弹,膝盖里现在还有四个弹片,不能使劲,一使劲就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