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半点儿都不剩。”金乌把荷囊翻来覆去地张给玉求瑕看,脸上堆满了阴翳,淡淡地道。“先同你说一声,我可不兴什么六博斗草,钱不是赌输花光的。”
“那是怎么回事?总该有个由头罢。”玉求瑕紧张兮兮地蹲身下来,捡起那半只葱包烩,珍惜地掸了灰后塞进嘴里。他一边动着腮帮子,一面口齿不清道。
“少爷,你该不会去醉春园里支酒了罢?那儿点茶都得花千钱以上的。要见个姿色好些的姑娘,还得多包些金珠去。”
金乌乜斜着眼看他,“你为何如此清楚?是你常去还是我常去?”
玉求瑕眼神闪躲,道:“…道听途说罢了。”
“蠢人!”他家少爷跳起来恶狠狠地揪着他耳朵骂。“你以为钱是怎么少的?是你吃太多了!”
玉求瑕心虚地想了想,似乎真有这么一回事儿,他每到一处都爱沿街把食摊子吃个遍,还爱偷些银子去买小食。不过这也不怪得他,未与金乌重逢前他便吃得上顿没下顿的,如今有了闲钱总止不住嘴,一不小心便把荷囊里的钱掏得干净。
“嗯,那便算我的错罢。如今可如何是好?”玉求瑕诚恳道,“要不我故技重施,去讨点钱来?别看我这样,少爷,做叫化子可是老本行。”
金乌叹气,“算了吧,就你这模样,也不缺胳膊少腿的,一日能讨多少钱?”
说话间只见这呆瓜开始不安分地蠕动起来了,手肘穿过袍袖,抖抖索索地缩成一团,两肩微收。不一会儿便把两只空荡荡的袖子露在外头,仿佛两只手都没了似的。
玉求瑕兴冲冲地朝他夸耀,眼里似是有光在闪,道:“如何?这样便像丢了双手的可怜人了罢?我还能把腿收起来,扮得同个人彘一样,再在脸上抹点黑灰……”
话音未落,脑壳子已被狠狠敲了个爆栗。金乌翻着白眼,决定让这呆瓜脑子清醒一些,遂抬腿把他一踹。玉求瑕狼狈地顺着堤岸轱辘辘滚进湖里,霎时溅起白浪万点。
湖中碧波万顷,采莲女在轻舟上欢声笑语,忙举桌遮着飞溅而来的水花。?F脚罗裙微微濡湿,碎花染成深色。金乌的眼在她们身上逗留片刻,忽又转向在水里扑腾的那人。
此时但见玉求瑕好不容易挣扎着浮上水面,踩在浅滩处揉着因进水而略红的双眼,束髻的白绸散了,乌黑发丝泻在肩头。他未摘纱笠,衬上那副柔似无骨的纤薄身姿,竟真好似女子一般。
采莲女在碧荷一头咯咯直笑,朝他软声道:“姑娘,没事罢?”
玉求瑕也习惯被认错这一茬了,笑嘻嘻地抱拳道:“自然没事儿,不过若得姑娘玉葱相抚,那便更无碍了。”
他还未多贫几句嘴,耳朵忽地被金乌使劲揪起,还拧了半圈儿。金乌拖着他上了岸,看着似在动气,唬得玉求瑕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敢情他家少爷鸡肠小肚里装满了酸溜溜的酢浆,看不得他同别人好。正胡思乱想间,金乌忽地回过身来,把他丢在草地里,一把掐住他面颊定定地望着他。
玉求瑕被看得毛骨悚然,讪笑着问:“怎么了?该不会是我这张脸够俊,你看得丢了魂儿了罢?”
金乌冲他幽幽一笑,松开钳着他面颊的手,猛地拍在他肩上。那笑容带着股熟悉的森冷,往时他家少爷动啥坏心思都会如此朝他皮笑肉不笑,因而直叫玉求瑕起了身鸡皮疙瘩。
“不错,这脸是够俊,让我悟到了个…生财之道。”
邸舍的卧房里静悄悄的,隐约听得酒保吆喝筛酒、碗瓢碰撞声。街上车马来往喧嚣,透过竖格木窗后只剩下模糊暧昧的声响。玉求瑕心头怦怦直撞,他端坐在镜台前,身板挺得笔直,本应束在发上的白绸布条儿被金乌缚在眼上。他家少爷方才疾言厉色地要他端坐在此,不准动弹,随后便下楼叫了车马。
玉求瑕方才挨倒窗边偷听了片刻,隐约听见金乌在门边吩咐车夫去街北的成衣铺子,却也弄不清缘由,只得一头雾水地摸回凳上坐着。不多时他又听见了车轮辘辘的响动,旋即是木梯咯吱作响,金乌大摇大摆地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