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河点了点头,没再多问什么。
望津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手上的刀上一扫而过。
过了午这些孩子被领了回去,偌大的田垄之上剩下的年轻人寥寥无几。
“这村子里的人年岁都不大。”温明裳吹着风,忽然道。
洛清河于是侧眸看她,示意她往下说。
“他们应当都是那几年因贪墨而蒙难的人家留下的孩子。”温明裳捏着手里的树枝,把边角摩得平整,“这些人集聚得多了,对于府台也是个祸患。当年若是乔大人不把他们带走,下场难料。”
“但即便带走了,又何尝不是祸患。”洛清河扶着刀,伸手接了飞掠而下的海东青,“年幼者还好说,耐心教导总归能平积怨,可……大些的呢?”
“比如望津是吗?”温明裳笑笑,“怨难平便成了恨,恨一人或许还算轻,若是更甚呢?牵累了旁人,过于偏执,恐怕……那几年的遭遇让乔大人耗费了太大的心力,她瞧着比山长的身子还要差些。”
洛清河帮海东青梳理毛发的手一顿,低声道:“依着年月,他家中出事时他已经是个半大少年,早就记了事,明白何谓是非爱恨。这样的人……若你我是始作俑者,应当斩草除根才是。他原名应当不叫这个,这二字……恐怕是乔大人后来为了避祸改的。”
“望津二字,换个字形,便是‘忘京’。”温明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恐怕即便是乔大人自己,也该失望至极了。她愿意见我,未必是不知我究竟是何人,恐怕究其根本……也因为我是故人的弟子。”
可萧承之当年辞官的缘由与乔知钰本质却是殊途同归。
太宰年后的主君与朝局让他们失望了。
海东青扑棱着翅膀,从臂缚上振翅飞到了村头的老松上。
温明裳拍了拍手,她撑着起身,道:“你知道昨日望津问过我什么吗?”
洛清河眼皮一跳,抬眸跟她对视。
“他问我是不是只是北林的弟子。”温明裳唇边扯出个浅淡的笑意,却有些漫不经心,“我当时问他说是与不是还关乎着什么。”
“他如何答的?”
温明裳深吸了口气,脑海中浮现出昨日的那一幕。
年轻的男子在风中站定,凝视她良久,尔后开口时声音冷冽。
“你若只是北林弟子,那么你是朋友。”他眸光暗沉,“若不是……若你与那些狗官有半分牵连……”
“我杀了你。”
洛清河听她说完,反问道:“人家都这般说了,你不怕吗?”
“怕也没法子啊。”温明裳无可奈何地摇头,“事实早已如此。他恨朝廷的官员,我也没办法在短短的时间里就把这种恨意消弭殆尽。”
“这些人也能算是佐证。”洛清河在沉默须臾后道,“前提是你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开口提起那些陈年旧事。”
“有现成的机会。”温明裳把手里的树枝往边上一扔,“这不是孔肃桓和元嵩已经送来了吗?”
“你把铁骑分散到了各处,除了威慑还有一个用处,望风传讯。洛……咳,适才你不是已经看过了他们送来的消息吗?”
洛清河闻言一挑眉,笑道:“你如何知道刚才的就是州府异动的消息?”
“猜的。”温明裳也跟着笑,“若我猜对了,你自然会告诉我,若是不对……我也没旁的坏处不是吗?”
洛清河摇了摇头,道:“那我要恭喜你了,直觉很准。不过……”她话锋一转,眸光也带了点审视的意味。
“温颜,你只有五日的时间了。而且不论成败,五日后你都要面对这些本就带着憎恨看待朝廷中人的百姓。”
“也该结束了。”温明裳揉了揉手腕,“不论是我与你打的那个赌,还是中枢藏着的人。经此一役,我都要把他揪出来。”
“不过……我猜你在中枢也应当有怀疑的人了吧?”
洛清河眯起眼,她张了张口,做了一个口型。
韩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