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侵月没生骨头似的,斜斜倚在侧座的靠凳上,困得哈欠不停。
“昨日追了半座骊山,又连夜给那半死不活的少年送入京中吊命,结果今晨未到卯时就起,还要拉我陪同你家侯爷莫不是脑子有疾?”
“……”
旁边的立柱后,站着个随从打扮的男子,此刻对云侵月的话充耳不闻,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柱子,一动不动。
云侵月晃了晃脑袋:“不对,昨夜我睡梦中,总听着后山像有森森鬼叫似的动静定是你家侯爷亲自提审了蕲州那俩倒霉蛋,他不会一夜没合眼吧?”
“……”
立柱后影子依然毫无反应。
“…木头。”
云侵月摇了摇扇子,也不恼,自顾扭过头去,借着满室烛火,打量这座山庄正堂内的陈设。
“败家,太败家了,就他砸在玉良山庄的银子,够在上京买多少座府邸宅院了?他怎么就偏偏看上了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花魁赎身,动辄千金。”
便在云侵月又要开口前,正堂那道玉石屏风后,响起了一道舒缓懒散的声线。
清凌温润,如珠玉相叩。
“论败家,我何及云三公子?”
话音罢。
屏风后的那道身影也终于来到了堂前。
云侵月表情微妙,直了直腰,扭过头看去。
入目是束发冠玉,缓带轻裘。霁月君子,如玉如竹。
那人身后玉石屏风上刻着高山流水,旭日东升,本出自上京大家之手,如今却叫它之前那道身影将风采悉数遮了。
连满厅堂晖晖烛火,都在那副神清骨秀的容貌前,被压得黯淡了不知几许。
即便有所准备,云侵月还是定了数息,才清醒过来,幽幽收扇:“怎么,一要入京,就把你这副‘画皮’给穿上了?”
画皮是给鬼穿的
这话骂的委实是脏。
只是那位琨玉秋霜似的公子连乌羽长睫都不曾多眨一下,淡然下了堂阶。
“马车已在院外,云三公子,随我入京吧。”
第4章 入京 “禽兽啊。”
云侵月叹气起身:“我时常怀疑,当年长公主是不是生了双胞,你其实还有个性格迥异的孪生兄弟、假装是同一人吧?”
没人理他胡话。
只是刚走到谢清晏身旁,云侵月忽地一顿,耸了耸鼻翼:“你身上这血腥气……”
停在近处,云侵月望见了谢清晏冠起的长发,隐约可辨湿意。
显然是刚沐过身。
沐浴过后,身遭竟然还有挥之不散的血腥气,可想而知在那人沐身前……
不知想到什么,云侵月表情变了。
谢清晏侧了侧眸,凌眉微皱,似是歉意:“未洗净么。”
他掠回视线,“其伤,在车中燃上一炉十里香。”
“是,侯爷。”立柱后的董其伤转身向外。
“……我还当你买回来了个哑巴随从,”云侵月一顿,嘴角抽了下,“你是把昨夜那两人用热油活烹了吗?”
“怎会。”
谢清晏向外走去,声清无澜,“我好言相劝,他们据实以告。”
云侵月跟上去:“全交代了?签字画押了吗?”
下了堂外石阶,谢清晏扶起袍尾,逐级踏上马车一侧的脚凳。
若不知他战功赫赫,该当他是个御不得马的文弱书生了。
“尚未。”
云侵月不解:“为何?”
“……”
踏上最后一级软凳,谢清晏侧眸望回。
天际将明未明,清冷昧色罩拓他眉梢,如霜落雪覆,漆眸比浓夜更近墨。
只是那人温润如玉的声线轻振,听上去却是遗憾至极的
“他们还要养上几日,才得清醒。”
云侵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