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重伤之际,我却感到了几分奇异的平静。
原来,无论如何改变,炉鼎依然是肉体凡躯,也如人般脆弱易折,也会因伤重而死去。
我们与常人,本就无有不同。
嘴边不断咳出血沫,五指不自觉攀上男人的衣襟,宛如溺水者抓住浮木,无力地收紧,又滑落。
脏污血迹染红了他身上白衣,便连苍白发梢末端,也捎了几抹艳色。
我还从未见他的衣物脏过。
便连当年云崖峰上被众魔围攻,立在漫天纷飞血雨中时,他依旧干净整洁,不染丝毫污迹。
所以如今他身上的血迹,便显得刺眼无比。
男人将我放到床上,自己坐在床边,令我侧身躺在他膝上,大手扶着我的肩胛,灌入雄浑灵力,将我体内药力化开,一下下抚平我翻腾的气血。
骨骼血肉重新生长的感觉痛痒至极,而且速度极缓极慢,我蜷缩着身体,哽咽着发出几声呻吟,挣扎着想从他怀里爬出去。
“忍着。”
他按住我的身体,“你伤势过重,痊愈并非一时之功。
我喂你服下锻骨生肌丹,需九日方可炼化完全,在此之前,不可随意妄动。”
疼痛令我思维涣散,亲近男人的本能占据了上方,只能扯着他的衣袖,小声道:“疼……我疼……”男人轻抚我的发顶,“听话。”
我只好将脸埋在他的衣物上,委屈地呜咽一声。
男人没说话,只将我揽得更紧。
静谧昏沉的洞府中,血肉和骨骼生长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身体在剧痛中抽搐着,很快我便连呻吟都已有气无力,那流淌入我体内的灵力却始终未停。
痛苦如同狂风骤雨席卷而来,男人的身体仿佛是我唯一能抓住的依靠。
我分不清时间的流逝,偶尔从痛苦中掀起眼皮,只见到染血的苍白发丝在我眼前摇晃不停。
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却终归遥不可及。
直到雨歇云停,痛苦慢慢从体内褪去。
我像刚破壳的小鸡,毛发湿漉漉地缩成一团,在他怀里睁开湿润的眼睛。
“师尊……”我迷蒙唤他。
男人眸中有淡淡波光一闪而逝,快得仿佛只是错觉。
他抬起衣袖,擦干我面上血痕,阖眼再睁开,眼眸已静若平湖,冰冷倒映着我的影。
我在他寒冽的目光中清醒过来。
用手肘撑着身体坐起,乌发披在肩头,我蹙起眉,微微后挪半寸,“真人……”心知是他将我从浮云台上救回,又喂食予我珍贵的丹药,我低头道:“多谢真人救我一……”他打断了我,直截了当道:“周离,你不适合练剑。”
刚刚升起的感激便被这一句话击碎殆尽。
我忆起三月之前,他强行将我开鼎之前那句“你不必再练剑”,而如今,则是“不适合”,几字之差,意义却已全然不同。
前者是因身为炉鼎所以不必练剑,后者,却是在全然否决我练剑的追求与努力。
全身逆骨被一言激起,我手心紧握,咬牙问他:“……真人此语,何意?”“剑乃凶器,剑道亦是杀人之道,修习剑道者绝不容情。”
他道,“你不该手下留情。”
“这只是你的道,而非我的道!”我低吼道,“单凭这点,你怎能说我不适合”他静静看着我,问:“那么,你的道为何物?”我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的道、我的道为何物?炉鼎灵窍闭塞,无法与道相合。
换言之,为炉鼎者,此生无法凝聚剑心,无法成为一个真正的……剑修。
“我……”我的指甲已深深陷入掌心,却无论如何也不肯示弱分毫,艰涩道:“我、我还在找……只要给我时间,我、我定会……”青霄真人的手掌覆上我的脸颊,指腹擦去我眼尾一点湿意,空寂的瞳孔映着我惊惶的脸,那动作,说不上是在怜悯,还是单纯只是在赏玩,他说:“你没有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