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装拘束,沈若臻穿了一件宽松的中式长衫,料子柔软凉爽,缓解了他久立的僵硬。
人渐渐多了,汇聚成群,大搜查过去半个多月,沈若臻不知道那个阿婆有没有等到她的外孙。
巨轮从远方浮现,靠得越来越近,码头上隐隐骚动,沈若臻个子高,幸而视野中保得住一丝清明。
轮船终于靠岸,甲板上乌泱泱的,开闸霎那,船上的人涌下来,船下的人朝前冲,所有人疲惫又高亢,竟是千人一态。
沈若臻睁大了眼睛,四处睃巡,翻来覆去筛过一张张面孔。
男女老少,人稠人又疏,究竟不见项明章。
沈若臻心凉了半截,身旁一对相聚的眷侣紧紧拥抱,他非礼勿视地背过身,又惊觉这样的场面令他嫉妒。
太阳欲西斜,周遭的人一点点散尽。
该回家了,沈若臻抓着长衫一角轻抛,他回转过身,又望了一眼轮船,希望明天能顺利出发。
这时,空荡的闸口中,一人拖着脚步迟迟走下。
沈若臻看清楚,愣住不动。
船舱闷热,项明章的外套脱了,搭在小臂上盖着左手,衬衫皱巴巴的,他的下巴冒了胡茬,嘴唇干涩,在途中喝光了一瓶白兰地。
项明章不觉得醉,看见沈若臻的一瞬却只剩恍惚。
他挪动步子,右手按住盖在左手上的外套,等走近了,他才发现沈若臻穿的是长衫,白色的,海风吹起衣摆露出一截淡青绸裤,清清白白干净得不像话。
杨柳太柔,松柏过坚,项明章此刻想不出配得上沈若臻的比拟。
码头人更少了,船员急着进城喝酒,差点冲撞了一列巡逻兵。
项明章如梦初醒,沙哑着一把嗓子:“你在等我吗?”
沈若臻拉回神思,缓缓道:“谢掌柜,孟秘书……大家都在等你的下落,今日无事,我顺道过来看看。”
项明章点点头:“大搜查时虎口脱险,一直躲藏着,怕暴露没有联系外界。”
沈若臻迈近到项明章身前,低声问:“专家安全吗?”
“放心。”项明章回答,“专家乘飞机直接到工厂那边了。”
沈若臻庆幸地说:“都平安就好。”
项明章摆弄着西服:“你担心我吗?”
沈若臻滚动喉结:“你我不是陌生人,我当然会担心你。”
项明章又问:“那你真的只是顺道来看看?”
风太大,沈若臻垂下眼睛,看着项明章用外套遮掩的左手,他狐疑道:“怎么了,你受伤了吗?”
项明章说:“没有。”
沈若臻觉得奇怪,不信:“那你为什么捂着?”
项明章似是心里没底,迟滞地掀开了西服,从香港上船一路握在手中,整整三天。
果然蔫了几朵,他不好意思露出来。
沈若臻盯着:“这是……”
项明章递给他,说:“我从弥敦道为你摘了一束花。”
07
从香港长途跋涉带回来,那束花枝没两天就软了,摆在卧房的花瓶里浸泡了一汪绿水,草叶气盖过了盒熏散发的迦南香。
门房收到两份请帖,姚管家送过来,顺手拉开了纱帘。
沈若臻倚着床头,午睡刚醒还有些困,他拆开第一封,卡片正中印着双喜字,是海映帆的结婚请帖。
另一封是项明章派人送来的,邀请他去格林马场一起骑马,以及商谈一件事情。
巧也不巧,两张帖子的邀请时间撞了,在同一天。
同窗好友的大喜日子,沈若臻一定要去婚礼祝贺,但项明章说有事商谈,兴许是重要的情况。
他正犹豫,瞥见一只白猫打门口闪过,笑起来:“灵团儿好几天不进我这屋了。”
姚管家立在床头,指着花瓶说:“猫鼻子灵,它嫌这花的气味不新鲜。”
“原来是这样。”沈若臻道,“没关系,公馆十几间屋子,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