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走了过去,神色极尽温柔:“郡主,”她抬手帮嘉宁将颊边垂落的碎发挽到耳后,“太好了,您要做母亲了!”

“殿下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被她的情绪感染,出走的笑意重新回到了嘉宁面上。

“是么?”她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肚子,“阿娘也会很开心?”

淡月也凑了过来,闻言猛地点了点头:“何止是衡阳殿下!晋侯大人,先帝,还有太皇太后他们知道了都会开心的。”小少女的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悦,“郡主太好啦!恭喜您!”

“她来得好突然,我完全没有意料到……”嘉宁喃喃道。

“何止是您?我们这些贴身侍奉的,不也毫无察觉么?”青黛淡笑道。

嘉宁月事不太准,推迟十天半月实属常事,因而青黛并没有往有孕的方向想。

“小公子来得真及时!”淡月美滋滋地说道,“若是等咱们启程后才发现他,那可就惊险了!”

她这话说得青黛心头一紧。

嘉宁骑术很好,也爱骑马,来到临戎后隔段日子就会和陆聿两个人去城外跑马。青黛想着这两人上一次出去骑马是半个月前,便忍不住有些脊背发凉。

幸好郡主今日吐了,若不然,怕是过几天又要和郎君跑马去……

另一边的陆聿与医师之间,气氛并不如内间一般喜气洋洋。

“郡主身子可还好?”少年面色阴冷,冷淡的声线听不出半分将为人父的喜悦,不等医师回答,他又飞快地说道,“郡主自幼体弱,患有喘疾,她的母亲死于心力衰竭……”

“先生,劳烦您给我一句准话,这生子之苦……她能挺的过么?”

医师微愣,倒是没有想到这传闻中骁勇无匹的晋侯世子竟然也会有这般进退维谷的时候。

捋了捋胡须,笑道:“世子无需多虑。”

“郡主的身体,没您预想的那么差。老夫刚刚把脉,虽然确实有弱症,但胎儿脉相稳健,只要孕期仔细将养,保持心情舒畅,必定母子平安!”

听着医师的话,面沉如水的少年总算松了蹙紧的眉头,展露了一个舒朗的笑容:“有劳。”

说着,他又开始询问医师关于女子孕期的注意事项。

直问得医师额间渗出豆大的汗珠。

到底不是妇科圣手,哪里回答得了某些细致入微的问题。

好在陆聿心情大好,并不介意,不但给了丰厚的赏金,还亲自送着医师出了府门。

回到内室,禀退一干女使,少年走到离床榻两步之远的距离,便停住了脚步。

他逆光而战,颀长的身影挡住了光线,嘉宁靠着引枕倚坐在床榻上,抬眸,他的表情看不真切。

嘉宁却瞬间读懂了他的驻足。

那大抵是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心绪。

他们二人成婚迄今,也快五年。到底是夜夜相眠的枕边人,嘉宁能猜到陆聿的想法。

他对子嗣这件事情,看得比她还要寡淡。嘉宁偶尔还会被子嗣之事扰乱情绪,但陆聿一直以来都表现得相当坦然,一种毫不在意的坦然。

他以前说过,无子便无子,大不了以后过继陆玦的孩子过来。

嘉宁从前以为,这是他对自己的安慰之语。

现在想来,当是肺腑之言。

其实少年的想法比她还要纯粹些。

陆聿成婚前就知道小郡主身体不好,多半日后子嗣艰难。

但是他不在意,毕竟嘉宁生得这副模样,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世家大族,最不缺的就是子嗣。

可是后来陆聿发现自己错了。

比起与心爱的女子生儿育女,面对孱弱的少女,他更希望她能平安。

嘉宁歪了歪头,朝少年露了一个浅笑。

阳光越过陆聿的肩头,温柔细碎的落在她瓷白的皮肤上。

她朝他招了招手, 温声道:“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