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柔有口难言,经过好几次,可算知道自己这桩无妄之灾从那儿来的,她把花枝放得远些,远离不讲道理的?皇帝,自顾自在窗前摆弄。接着,她又开始嫌弃养心殿的?瓷瓶不美,不衬她的?娇花儿,又从库房里搜寻各色各样的?花瓶……

陆奉由着她,养心殿的?东西越来越多,柔软的地毯、窗边的花草,几日一个?样,新奇且赏心悦目,连夜处理枯燥的?政事,陆奉少了从前的怒气,日渐心平气和。

……

柔儿呢?

看到截然不同的?养心殿,陆奉忽然想起了江婉柔,可他?见不到她,他?只能跟着“他”走。“他”的?日子荒诞且无趣,上朝、御书房、演武场、养心殿。“他?”的?脾气暴虐,上至朝廷百官,下到太监宫女,稍有不顺心,砍头抄家是轻的?,禁龙司原本的十八道酷刑延展成?了三十六道,皇帝偶尔兴致来了,前去观刑,甚至亲自上手,墨发染着鲜血,黏在他的高耸的眉骨上,恍若十殿阎罗。

“亡国之君。”

“他?”越发嚣张狂妄,陆奉的?眉心越皱越紧,他?不觉得“他?”威风凛凛,反而从心底里可怜“他”。

世?间的?一切都映不到他?淡漠的?眉眼中,他?不重?口腹之欲,不爱锦衣华服,奇珍异宝,甚至不曾踏足后宫。陆奉觉得“他?”很陌生,又会奇异地明白“他?”的?想法,直到“他?”决定御驾亲征,朝野反对,唯有梦中的?陆奉理解他?。

“他?”根本不相信长?生不老,也不在乎那些金银铁矿,“他?”只享受这个?过程。

掠夺、杀戮、登顶的?过程。

这是鲜有的?、能叫“他?”血脉喷张的?事。

……

“他?”很聪明,一个?人便制定了详尽的?行军线路图,避开炎热的?夏日,准备足水源辎重?,带领大军寻找绿洲,大军势如破竹,直捣黄龙,俘获大批俘虏。

“他?”对待俘虏,只有一个?字,“杀”。

这个?部落世?代?隐居荒漠,与世?无争,没想到广袤无垠的?大漠成?了他?们的?埋骨地,血染黄沙,只剩最后一支队伍苟延残喘,他?们高声哀道:“神会保佑他?的?子民!大齐的?皇帝,你?屠尽我族,罪孽深重?,汝必亡于此地!”

他?们的?话弯弯绕绕,并非大齐的?口音,“他?”嗤笑一声,大约只听?到一个?“亡”字,残寇罢了,焉敢口出狂言?

“他?”不顾身边人“穷寇莫追”的?劝阻,独自追去,“他?”功夫很好,箭矢刺入胸膛的?那一瞬,不仅“他?”瞪大双眸,陆奉也怔了。

“他?”明明穿了护甲,用?精钢所制,刀枪不入,即使“他?”那一瞬大意,没有躲开那支箭,也不至于此。

难道果真?天要亡他??

“他?”的?双眸瞪得浑圆,太快了,以至于“他?”死的?时候,没有来得及发出一句声音,所有的?惊诧、怀疑、不甘都埋在了广袤的?黄沙里。

陆奉仿佛自己的?心口也隐隐作痛,他?默不作声地继续看,那些外族人头戴青面獠牙的?面具,围着“他?”的?尸体,高唱低吟他?听?不懂的?话。这个?场景……

电光火石间,陆奉忽然想起江婉柔曾说过的?“梦”,与此分?毫不差!陆奉心里一阵慌乱,柔儿呢?

“他?”死在这儿,柔儿一个?人,她那么柔弱,旁人若是欺负她怎么办?

陆奉焦躁不安,心口更加疼痛,他?第一次靠近“他?”,伸出手,正要抚摸他?染血的?脸颊时,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陆奉蓦然睁开寒目。

外头接着又响起三道梆子声,四更天了。

***

江婉柔睁大乌黑的?眼眸,听?得一愣一愣。陆奉这梦太惊奇,比戏文都精彩。

她担忧道:“圣上,咱们……咱们要不去一趟寺庙,驱驱邪吧。”

当初这个?梦就叫她如鲠在喉,现在陆奉同样